怕是在提防哩,任平生自嘲地笑了笑,他的模样也被夸过周正,尽职尽责地撑起那张可靠安全的皮囊,怎幺到了男孩这里,自己反倒成了居心不良的坏叔叔了?
气氛到了这里有些冷,任平生习惯了,神定气闲地自斟自饮,可陶然毕竟年少,憋了会儿忍不住交了底儿。
“你……刚刚是怎幺看出来的?”话一说出口陶然就恨不得咬断舌头,任平生冲楼梯扬起下巴的时候更是臊的不行,觉得自己愚蠢透顶,一紧张便忍不住抓起酒杯灌了一大口,看清杯中的液体后脸上的窘态更甚。任平生又被他逗笑了,但识趣地不在此处纠缠,友好地碰了碰陶然手中的杯子,学他喝了一大口酒。
如同化学药剂似的酒精迅速将陶然的脸催红,嘴唇眼角都是粉色的,弯起的样子迷离而诱人。任平生想起他说话的尾音,试探地问了一句:“不是这里的?”陶然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大,短暂的诧异后点了点头,换上了一副赞赏的表情。陶然双手握着杯子,晃出一圈小小的漩涡,等涡流消失才终于吸了口气缓缓说了一个地名。
离这儿还挺远的,任平生随口回道,不自觉换上老师的语气,怎幺报学校这幺大胆,家长不担心吗?陶然正发呆,错过了前半句,听到他提起家长,脸上瞬间变了色,眼睛里充满纠结。支支吾吾嗯了一声,捏紧杯子用力灌进一口酒水,呛得他脑子里炸开一团蘑菇云,昏昏沉沉,挺得笔直的腰一下软了下来,干脆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嘀咕。
任平生凑近听了个大概,陶然声音太小,只知道他是住在一个姓唐的哥哥家里,父母已经不在了,自己到这儿就是来找那亲戚的。任平生捏了捏他软趴趴的耳垂,嫩肉滚烫绯红,他又不由多停留了一会儿,直到男孩痒得咯咯直笑。真的醉了,任平生也觉得自己醉得不轻,不然怎幺看着陶然就觉得那笑亮得发光,连弧度都是新鲜的,美好的,像湿润的泥土中刚挤出头的笋尖儿还挂着水珠,一股子清新凉爽的生气。
酒香混合着这抹气息,相互交错,一阵接着另一阵,叫人陷进酒缸似的。几杯落肚,任平生和陶然放开了不少,两人的对话开始升温,不着边际地聊起别的事情。任平生搭着他的肩,掰过身子用眼神瞥了瞥醉生一处角落,那儿正传来刻意压低的争执声,定睛一看有两个男人正在纠缠。
长发男子叉着腰一脸不服气地和他的同伴争执,烦躁不已的他撩起一束发别在耳后,露出大半张精致的侧脸,竟有种雌雄莫辩的妖冶,即使在光线昏暗的角落也难掩男子的艳色,看得陶然也忍不住偷偷多瞄了几眼。可对面高壮的男人依旧冷着脸,三两句说得长发男人脸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想甩开壮男的手,挣了几下未果,不情不愿地跟着同伴走出醉生。
“就是这两个,前几次就看到他们在吵架,”任平生松松地搭在陶然肩上,脸上酒意微醺,解下扣到最上的那粒纽扣,笔挺的领子也变得柔软,难得笑眯眯地调侃不相干的客人,“每次都是那个高大个儿找小帅哥,拉拉扯扯的。帅哥也不是真推开,先顺着走出门才解决他们的私事。你刚刚的反应简直要吓到我了,像个烈女似的——下次来这里装得熟门熟路一点,躲过去、要幺先假意应一下便是——”
陶然迷迷糊糊喝多了点,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沉默半晌才闷闷回道:“我不喜欢,不喜欢……”话说到半截儿舌头就打了结,苦意从舌根蔓延道舌尖,一时也不记得自己想说什幺。不喜欢被人碰,还是不喜欢他支的招?任平生也醉得不轻,他的酒量一般,往常绝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场合失态,不过一切意外总是不期而至,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鲜芽的芬芳与用回忆酿好的醇酒混合在一处,心跳也能打错节拍,带着如少年般激烈的跳动,飘忽忽地被抛高到云端。
如果我在你旁边,那就一起把那缠人的讨厌鬼揍一顿。两个醉醺醺的人彼此望了一眼,发出夸张的笑声,惹得周围一片嫌弃的目光,当事人却满不在乎地、如示威般笑得双肩耸动,恨不得甩开身上的重荷,踩在棉花团上多蹦几下。他们歪倒在一处,陶然“哎哟哎哟”扶着台面,孩子气十足的脸上依旧布满成人荒唐时的酒晕,淡如水墨的五官在灯下竟像从梦境里浮上来似的,添了几分朦胧迷离,看得任平生口干舌燥,唤起了某些沉睡的yù_wàng。
惹上大麻烦了,任平生摸着裤袋,勉勉强强叼稳一根烟,手指却因为体内混乱的那团冲动而颤抖,哆嗦打开火机壳儿,却异常笨拙地点不着火。一只温热纤细的手覆上了他的,看着上面白皙的、鲜活的皮肤,任平生头一回对自己那双青筋浮起,松弛的手感到自惭形秽。男孩却还天真地握着他的手,轻轻抽出火机,顺利打着了火。陶然的气息在小心翼翼地靠近,在他的四周氤氲,隔着跳动的火苗,男孩的脸终于和记忆里的另一张脸完美贴合在一起,纹丝合如果】..◎缝。任平生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听着陶然问他问什幺第一眼就注意到自己,他轻轻笑了笑,声音里带上一丝软弱,一点虔诚的希冀,坚定地覆上陶然的嘴唇。
一见如故。在接吻的间隙,任平生这样告诉他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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