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原是担心永璂说出些不中听的话,得罪了官差,因此有此一说,不料永璂却若无其事地接过水囊,拔了塞子就往嘴里灌,那豪迈的举措引得官差们纷纷叫好。
阿桂怔怔地瞧着永璂的举动,心下剧颤。清代自入关以来,马背上的功夫也随着满洲贵族的定居而退化。如果说先辈们的天下确实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那么如今的继任者,虽然贵为旗主与统领,真正能够领兵的并没有多少个,能够与官差兵士同吃同住的就更加稀少了。
可永璂今日的举动,却让他瞧见了不一样的可能。从前阿桂也曾听到传闻,说永璂性子冷傲孤僻,不近人情。可如今瞧着,除了性子冷了些,倒也十分好相处。
永璂并不知道阿桂心中对他的印象已然悄悄改观,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兰州府。陕甘总督勒尔谨与甘肃布政使王廷赞率一众地方官前来接驾。
阿桂惊讶地发现,原本面色凝重的十二阿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甚至笑着将勒尔谨搀起来,对一众官员所提出的接风洗尘的建议,也并不推拒。
他的此番转变,让阿桂的心腹副将也颇为疑惑:“将军,这十二阿哥是怎么回事,明明一路上都是严肃的表情,怎么一到甘肃,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对永璂的转变,阿桂也不敢妄下断言,他看着前头与勒尔谨和王廷赞相?*趸兜挠拉d,低声吩咐道:“静观其变,你吩咐下去,谁胆敢乱嚼舌根子,严刑处置。”
阿桂从没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颇为冷漠的阿哥,笼络起人心来还真有一套。不过半天时间,勒尔谨和王廷赞,甚至连兰州知府等人,在永璂面前都不复初见时的紧张。
接风宴很快就办起来了,勒尔谨等人坐在永璂的下首,都觉得颇为荣幸。素日里地方官的日子也没什么盼头,天高皇帝远,平日里不要说是皇帝了,就是京城过来的官员也很难见到。这回能够和永璂同席用膳,可以成为日后炫耀的谈资了。
高兴得过了头的地方官员们,完全忘却了十二阿哥到甘肃来的缘由,和那些煞费苦心准备的说辞。
勒尔谨在席上朝王廷赞使了个眼色,王廷赞便识相地端起酒杯,朝永璂敬道:“十二阿哥乃人中龙凤,此番到甘肃,卑职筹备不周,卑职在此给阿哥赔罪了。”
永璂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端起酒杯,只是道:“这甘肃啊,是久旱无雨,可这江浙一带,却是雨水繁多。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上打算重修钱塘江的河堤。这修河堤,就得要银子,可眼见着东巡花费良多,就是国库里还有存银,也不能总花啊。”
十二阿哥的一番话,让勒尔谨等人都愣住了,勒尔谨讪讪地放下酒杯,就又听永璂道:“说实在的,钱塘河堤,那是真真重要的事。”永璂指着下首的王廷赞道:“你说,这河堤该不该修?”
阿哥的话问到眼前,王廷赞又哪敢说不,只得擦着汗赔笑道:“该,当然该!”永璂明明滴酒未沾,可语气中却总像带了一丝醉意,他颔首道:“说得好,我也认为该!所以啊,我也想尽一份力啊,可我一个还未出宫建府的阿哥,哪来的银子啊?”永璂说到气头上,竟然真的灌了一口酒。
永璂此话一出,下首可就热闹了,副将凑到阿桂耳边轻声道:“将军,这皇上什么时候让重修河堤了?”
阿桂素来豪迈,饮酒都用的大碗,如今换成了那小杯,一口下去还未尝出味儿来便没有了,颇有些不过瘾。他砸吧着嘴,佯怒道:“你个榆木疙瘩,还没瞧出来这是十二阿哥的计策,探探他们的底。”
副将这才恍然大悟,再仔细瞧勒尔谨时,就见他与王廷赞对视了一眼,唇角不约而同地露出些隐秘的笑意来:感情这十二阿哥是问他们要银子来了,可这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便不叫问题。
如果不是顾忌着在场的人,勒尔谨恐怕会当场笑出声,枉费王亶望还担心了半天,隔着数省给他传信,让他务必小心应对。可眼下,竟连阿哥也问他要银子,要是能将这捐监私吞了的银子给十二阿哥送去,那岂不是从此高枕无忧。
他看着王廷赞,不出所料地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兴奋之色,当即开始找各种由头给永璂灌酒。这一回,永璂就像敞开了心怀似的,被劝了几杯,很快就流露出了醉意。
勒尔谨在伺候好永璂的同时,当然也不会忘了大名鼎鼎的桂中堂。比起永璂,讨好阿桂绝对的百利而无一弊的,毕竟十二阿哥并不见得一定能登大宝,但阿桂却是实打实的老臣了。
报着这样的心思,阿桂当然也没少被灌酒,然而桂中堂是千杯不倒的海量,他一面喝着,一双眼睛却密切关注着十二阿哥的动向。只听“叮”的一声,十二阿哥手里的酒杯落在了地上,变成了细碎的瓷片。然而杯子的主人却像是全然没有察觉,他瞪着一双迷离的眼睛,四下里去找杯子,嘴里还不住地喃喃道:“杯子呢,我的杯子呢?”
阿桂看准时机,“腾”地一声从位子上站起来,走上前去搀住摇摇欲坠的永璂,朗声道:“十二阿哥醉了,待我先将他送回房。”
勒尔谨原意想要多留永璂一段时间,然而看着阿桂像门神一般守着永璂,便又失了说话的勇气,只得妥协道:“卑职看着十二阿哥也是醉了,桂中堂当真是劳苦功高……”阿桂最不爱听这种奉承话,也不待勒尔谨说完,就搀着永璂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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