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雾散,金冬早该出现在赤北空山。从早等到晚,从十一月一号等到十一月五号,金冬始终没有露面。哥哥嫂嫂想着她,赵桂芝盼着她。打电话给她又觉得不妥,难道她不照顾母亲就没有人照顾母亲了吗?赵桂芝脸上写着她的名字。我在监听器里找到了赵桂芝想金冬的内容,如下:“金冬咋还不回来呢?难道她把我忘了吗?唉,以后想见也见不到了。”
赵桂芝看了看金建国,话里有话的说:
“我觉得这身体硬邦邦的,全身发冷。”
金建国赶紧站起来,从床头取下一件大衣,就往母亲身上披。赵桂芝板着脸,命令似的说:“披在身上老沉,我不要。”
金建国把衣服拿在手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说:
“娘,您上床坐吧,或许好点。”
说完,金建国转身把衣服挂回原处,准备扶母亲上床。这时,金国泰正好走进来,赵桂芝头也不抬的就问:“国泰,张英还没收拾好厨房?你也不帮她一把?”
没等金国泰回话,赵桂芝又对他说:
“你去看看。”
前面说过,对病人最大的安慰就是顺从,多一句话都是伤害。尽管金国泰两鬓斑白,还不得不痛痛快快地接受母亲的命令。金国泰转过身,从转角屋来又朝转角屋走去。
金建国挨着母亲坐在沙发上,轻轻问:
“娘,您是想金冬吧?”
一语道破机关。赵桂芝再也坐不住了,金建国掺扶她站起来,坐进床上。赵桂芝就把脸朝北面,也就是朝墙不看金建国,生金冬的气。这时,金国泰夫妇推门进来,先是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大哥,觉得气氛不对,不知说什么好。金建国朝他们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说话。他们一道坐在沙发里,金建国轻轻地对二弟二弟媳说:“娘想金冬。”
张英轻声说:
“要不要给金冬打个电话?”
大家沉默了好一阵子,张英又反驳自己的话似的说:
“家里有久病老人,晚上他们不打电话回来,我们最好不打电话给他们,不要吓到他们。”
金国泰抬头看了看大哥,意思问他这个电话还要不要打。金建国顺着二弟视线望望母亲,见她还是那么躺着,一只手放在外面,就走过去把露在外的手放进被窝里,把被子拉了拉,盖严实,静静地看着母亲的脸。他知道,这个点母亲不会睡,故意闭上眼睛伤心,让他们催金冬回来。金建国熄了大灯,又坐回金国泰身边,然后才说:“明天给幺妹打电话。”
刚过二十三点,院外传来汽车声。赵桂芝突然坐起来了,看着窗外的灯光,好像在示意金建国,金国泰,张英,金冬回来了,快去迎接。金建国,金国泰,张英,心领神会的站起来往院里走,刚到门口,金建国回头看着金国泰,金国泰回头看着张英,张英看着兄弟二人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回头看着母亲,金国泰对张英说:“你留在屋里看娘,万一她下床摔了咋办?”
张英坐到床沿上,金国泰才把门关上。开院门的声音传进赵桂芝的耳朵里,叫大哥二哥的声音传进赵桂芝的耳朵里,汽车远去的声音传进赵桂芝的耳朵里,关院门声传进赵桂芝的耳朵里,脚步声越来越近,门推开了:“娘。”
金冬一头栽在母亲怀里,哇的一声哭起来。赵桂芝抚摸着金冬的头,眼泪不停的流,以乱方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是金冬想她了才这么伤心。可是,从金冬哭声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伤痛,这种伤痛已经让一个女人快要崩溃了。张英赶紧攥住金冬的一只手,轻声说:“幺妹,深更半夜千万莫哭,要懂事。”
哭声变成抽泣,渐渐停止,金冬站起来,转过身,紧紧地抱着张英的脖子,又哭起来。张英拍拍金冬的肩膀,悄悄地说:“母亲久病不愈,你这一哭,还不惊动街坊邻居。”
哭泣立马就止住了。赵桂芝感觉怀里空空地,才缓过来神,便唤金冬:“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金冬握住母亲的一只手,亲亲腻腻,说不完的母子情。金建国,金国泰两个大男人看着女人哭,就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伤心。
“金冬,凤溪安怎么没有回来?”
“娘,-----”
金冬捂住嘴,伤心起来,金建国金国泰也站起来了,他们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咋的啦?出什么事了?”
“说他把生产队卖矿的钱使了。”
棱镜门监听器高兴地说:
“久走夜路早晚要碰到鬼,好好好,就要这么**,气死你个老东西。”
“他一个小小文书,作不了主呀,钱也不经过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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