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常年一个人在外奔走,远离家乡,远离妻儿老小,备受思念之苦,他偏偏还不喜欢烟花柳巷,觉着那些个舞妓还有歌妓都是陪人消谴把玩,早就不干不净了,在那动荡年月,女人在外讨生活远比男人要艰难,黎叔没有歧视她们的意思,黎叔只是觉着烟花女子靠色相诱人赚钱养活家小,他何偿不是如此,打山里收来qín_shòu皮毛,再略一加工,贩卖到京城专营皮草皮衣的黄老板那里去,都是为了生计奔波,谁也甭瞧不起谁。就像小北方,为了活命混口饭吃,不得不在戏台上摸爬滚打,以博人一笑,再领取每月一个大洋的薪俸,养活自己。
黎叔是在戏园子里认识的小北方,小北方是他的艺名,黎叔实在不愿去想,那是他心上永难愈合的伤疤。
那年黄老板收下黎叔从锦州运来的一车皮草,一时高兴就带他去了长安大戏院,当天看的戏是京剧《贵妃醉酒》,黎叔怎么瞅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那旦角的身段扮相自是没得挑,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带有男人的阳刚和威武,没有以前看的杨贵妃的千娇百媚,柔弱凄婉。戏台下其他戏迷也是窃窃私语,有的甚至忿忿然抽身离去,“什么贵妃醉酒,整个一武松打虎。”
黎叔就轻声问黄老板,“以前的念奴娇呢,这不是她叫座的戏吗?今天咋换人了?病了?”
“小点声,念奴娇让大帅府请去了,才刚接走,改戏单已是来不及了,这才临时换了人,台上是小北方,以前演武生的,真为难他了。”黄老板跟戏班子里的人平日混得很熟,这些自然都知道。
“不错,有点国粹味。”黎叔随意赞道。
“兄弟若喜欢,哪天介绍给你认识认识?”黄老板有意想讨好黎叔。
“也成,我平日里只顾看戏,对这真是生得很,能认识个戏班子里的人,每天给我磨叨磨叨,挺好。”黎叔初次与小北方相识的动机颇简单,就这么着,黄老板把黎叔带到戏台后院,卸妆过后的小北方一身笔挺西装,浓眉大眼,二十二三的样子,或许是平日练功练的,腰板结实,胳膊腿都很粗壮,确实如黄老板所言,演旦角真是为难他了。
小北方见到黄老板,毕恭毕敬上前施礼,“黄老板好。”
黄老板拍拍他的肩膀,笑盈盈道,“来戏园七八年了,还习惯吗?”
“权仗掌柜的照顾,师父待我极好。”小北方仍是垂首侍立,黎叔觉得这小伙挺诚恳,心底很是喜欢,上前就随意笑问道,“唱武生的,拳脚功夫定是了得,哪天让我见识见识吧。”
小北方因为跟黎叔是第一次面见,只是腼腆一笑,“都是些花拳绣腿,不敢在先生面前卖弄。”
黄老板这才向小北方介绍道,“这是黎老板,我兄弟,喜欢看戏,往后你多跟他勤走动,从东三省来京城做生意的,侍候好了,我有赏。”
小北方连称是是,就这么着,两个人从此就相识了。
黎叔在京城呆了几天,在戏院看完戏出来,小北方就陪他坐黄包车回到下榻的旅馆,下棋或是逛街,小北方对京城比较熟,就带他去中南海,颐和园和香山敬香游玩,那年北京的春天来得晚,三月天唯有黄色的迎春还有粉色的杏花绽放枝头,蜂蝶却是翩翩起舞,黎叔望见山坡上有人在放纸鸢,路边亦有挂在竹杆上卖的,有“龙凤呈祥”、“麻姑献寿”、“百鸟朝凤”,甚是好看。他本想也买一个,只是觉着都是小孩子的玩意,拿在手里怕小北方笑话他,就没有买。
二人吃过饭就回到旅馆,闲得无聊就杀了盘围棋,小北方输了,黎叔就罚他为自己唱一段京戏,小北方也不推辞,就清唱了一段《捉放曹》,“马行在夹道内我难以回马,这时候我只得暂且忍耐在心下......”这是县令陈宫释放曹操后的一段唱词,意在表达他进退维谷自怨自艾的心情,小北方边唱边抬腕迈步做戏,他的嗓音清刚隽逸,悠扬宛转,身形舞动潇洒自如,听得黎叔不觉就痴了。
末了,小北方就跪在黎叔身前,凄惨惨道,“黎兄,你就带上我走了吧。”同时眼里还莫名地湿润着泪光,黎叔以为他真是入戏了,就张开臂膀抱起他,笑呵呵道,“好啊,我正缺个压寨夫人呢,你就遂了我心吧。”
没想到小北方还真的就顺势躺在他怀里,“那我这辈子真跟了你啊,可不许反悔。”
黎叔以为他是在跟自己闹着玩呢,应承道,“不反悔。”
“今晚咱俩就洞房花烛夜,我不走了啊。”
“随你,我正愁没人陪呢,我求之不得。”黎叔见北方像个孩子似的深情地望着他,他也没往歪处想,爽快应下了。
或许是老天爷诚心想成全他们俩,窗外难得下起了大雨,春天下大雨,自然极少遇着。小北方就立在窗前望屋檐上滴哒的雨滴,黎叔走近了陪着他一起看。
“北方,你原名叫啥?好像从来没人喊你别的名字呢?”黎叔随意问道。
“我没有名字,小那阵只有小名叫小北,来北京后大家就叫我小北方。”
“你家在泰安,你自己一个人出来的?”
“嗯,黄老板没提起过我吗?十岁那年我在北京街头被黄老板领养了去,帮他跑个腿干点杂活,后来陪他去戏园子看戏,师父说我是块料就这么着进了戏班,等于我是被黄老板卖到戏园子里的。”小北方说着眼里就有些凄凉。
“咋这么说呢?在戏班子里不是还能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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