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就见高灵毓眼神猛然狠戾起来,他眯起双眼像盯上猎物的鹰隼,紧盯着自己忠心的使女。
“你觉得我与他关系好么?你觉得他现下不拒绝我就代表他从今而后都愿意留在我身边么?你觉得他那天在院子里对爹爹和舅舅说出那番话,就真的会与我相伴终身么!”高灵毓着意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已经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一双眼睛凶狠愤怒地瞪着无缘,就好像她是阻隔他与秦川两人的元凶。
无缘被他异样的态度惊吓地不敢言语,高灵毓意识到是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攥着拳头垂下脑袋,平复了一阵,沉声道:
“昨晚在西华居,他借口去看望爹爹,已经交代了武林大会一结束就动身回江南……”
高灵毓此时低垂了眼帘,肩背也像是被狠狠击打过一般,无力地垮下来。
他早已在逍遥山庄渗入自己的力量,借此掌握秦川的一举一动,昨晚晚饭前,秦川在西华居后堂对雨连江说的一番话,自然也传到他的耳中,能够表面镇定,不被秦川发觉异样,一直撑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
看见自家公子垂头丧气的伤心模样,无缘试图出言安慰,“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公子,要不您当面问清楚……”
“还问什么?他的脾气比谁都倔,认定的事情旁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心意,他若是真心愿意和我在一起,早在洋泽堂的时候就该答应了,哪会等到现在!”高灵毓语气淡淡的,重又拿起筷子,方才脸上痛心悲伤的表情已掩藏起来,此刻倒像是在与自己的使女聊一些闲话:
“我知道你挂心我们的事,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你放心,照我吩咐的量,每日只放少许,绝不会对他身体有什么损害,最多……”他稍稍皱了下眉头:
“那样也好,免得他整日精力充沛,到处找什么‘玉淳兄’喝酒,醉倒在别人家还要我背他回来!”高灵毓语气轻快起来,这时侍立在他身侧的无缘忽然惊呼一声,“公子,我自作主张,恐怕坏了您的事!”
“怎么了?”
“前几日兖州来消息,询问洋泽堂之事到底何时开始,我见您与秦堂主这几日融洽亲密,洋泽堂又是秦堂主的心血,想来那事情公子是要搁一搁的,也就没有及时向您禀告……”
高灵毓上下打量无缘一番,知道她心中其实不赞同自己的决定,这“没有及时禀告”大约也掺了几分私心在里面,但现在可不是发火处置人的时候,自己眼下势力单薄,无缘这个心腹必定要好好对待。
于是宽慰一笑,“我以为是什么大事,青石知道分寸,就算迟几日回复他消息,他必定也能处理得当……你马上放雪枭出去,洋泽堂之事时机成熟,即刻开始!”
无缘确实非常不赞成高灵毓同那浮屠阁联手,更何况还要搭上一个洋泽堂做筹码,听到他下令那事情即刻进行,有些心慌,“公子,您真的决意如此?洋泽堂一失,想留住秦堂主不就……”
“就算是他带领创办,洋泽堂终究是我水悠宫的!我现在是水悠宫副宫主,况且,师弟已经亲口下令将洋泽堂送予我!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将它拱手送予浮屠阁又如何?只当是给大师兄的见面礼罢了!”高灵毓最后望了一眼卧房的方向,似是在低声自语:
“他以后同我在一起,还要洋泽堂做什么……”
通体洁白的雪枭冲破重重云雾,飞离了雄浑壮美的逍遥山,它朝着兖州方向一路翱翔,带去了高副宫主的消息,兑现了当日他与青石许下的承诺,同时宣告了,秦川最珍重的洋泽堂,距离它完结之日已经不远。
逍遥山上较山下而言真是冷得厉害,秋末冬初的这个时节,秦川总是感觉寒冷的西北风像夹了冰粒一样要吹垮他的身体。除了时常觉得怕冷怕风吹,他最近还总感觉四体绵软,浑身乏力,往往晚上很早就昏沉欲睡,第二天早上竟到了日上三竿还起不来,每每高灵毓亲自将膳食端到床边,他都羞恼不已,觉得是自己惰于练功,懒怠了。
而高灵毓对秦川连日来的疏懒表现出绝对的宽容,尽管武林大会早已开始,他却主张秦川用不着参加那些无趣官方的劳什子会话,只是一群闲的没事干的半老头子,聚在雅致的会客厅中,喝喝茶,聊聊闲天罢了!你这两月接连病了几次,兴许将身体耗得有些虚,因此才会怕冷、时常感到乏力,就更要多加休息,正好禹辰院清净,是个调养身体的好住处。
秦川是被高灵毓胁迫来的,心里对这鱼龙混杂的武林大会原本就没多大兴趣,因此听了高灵毓的话,白日里若有精神就拿起书册看看,感觉没有力气就干脆躺下睡觉。他从前鲜少有这样的逍遥时光,一时得以随心所欲,率性而为,倒也觉得自在轻松。
只是,有一事令他有些不解。
高灵毓是水悠宫的副宫主,年纪轻,辈分低,应付那些帮派掌门常常不能怠慢,因此回到禹辰院的时候,秦川往往已经用过晚饭,早早躺在床铺上,靠着软垫在安静读书。
高灵毓当真一刻也不想离开他,就将桌子搬到床边,一面用晚膳,一面和秦川说话。
——这是第几次看见川做这个动作?
看到秦川又一次将手搭在腹部似乎在感知什么,高灵毓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手放在肚子上干什么?哪里不舒服么?”
秦川瞪着自己的腹部,摇摇头,“只是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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