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迎面一架木板车慢悠悠地来,一对牵牛的妇孺,在秋的路上缓行,高大的树木和地上斑驳的影子围拢出一条宽阔凉爽的通道,把村庄和田野相连。一株高大挺拔的杨树红透了一半,像一把燃烧的火炬,挺立在村头的桥南墩子旁,把天空装饰,把河岸装饰,根深扎在干裂的河床下,鹅卵石填埋了汛期的欢腾。一支溪流跳跃着绕过河滩,钻进巨石的缝隙里,向下游游弋。
二人矗立桥头张望,农村大变了样,青砖灰瓦的老宅不见了,一栋栋小洋楼像一枚枚印章,把新农村的气势呈现,房屋的外墙上竟是一幅幅水彩画,描绘了当地有名的山水、人物、风俗、故事,沿着公路展开,一幅清新的新农村画轴,点燃了村寨的新希望。玉明家的老宅瓦碎墙塌,杂草和肆意生长的树木,填满了整个院落,土坑起伏,树桩错落,一个个半截露出地表的青石板,无不诉说这里曾经是那样的辉煌,是滋养几代人的肥宅厚土。第一次带巧云来家时,屋舍齐全,巧云还在院子里拴马桩前照过像呢,那时几只邻家的小羊羔兴奋地跑进来,咩咩地欢迎城里的姑娘,满院子疯跑。
塬上四季分明,凌河水滋润一片沃土良田。柿子树是塬上骄傲的物种,火红清透的柿子是赠客送亲的上好佳品,自制的柿饼甘甜味美,在大面积种植苹果树前已是名声在外。一担担柿饼,串乡乡的人,清脆的梆子,布鞋印,谁家不尝凌河塬的饼。
秋在延伸,思绪飘荡。
☆、第二章入塬
毕业那年,巧云跟随玉明回了一趟凌河塬老家,印象中第一次清晰地住进了深山坳里一个六间房的院落。早晨听公鸡打鸣,傍晚听黄狗吠天,数着一颗颗星星入眠。
日子如飞,过完暑假他们俩就返回了学校,村里的石头岭,歪脖子树,沟底落满鹅卵石的溪流,她闭上眼睛就能悉数一番。在学校的食堂,她过了人生的23岁生日。毕业的迷茫和闯荡江湖的雄心壮志,燃烧了两个人的激情。青春的第一份工作,他们找了同一家单位,工作半年,双双辞职,为了自己更大的梦想,两个人在北京成立了一个画舫,开始招收门徒。日子在清淡和拮据中拉开序幕。渐渐地,画舫有了群众基础,小区周边的孩子日渐增多,对艺术的爱好和畅想,在经济上撑起了画舫的帆,也算是有了生活的补贴,日子虽然紧促、平淡,但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画舫运作颇有影响力,她带着孩子们参加一场场专业性的比赛,举行画展。
生活在年轻人面前以开放的姿态出现。繁华的都市尽显华贵,年轻人卯足了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第二年的春节,他们在双方父母的敦促下在北京城完婚,婚礼简约时尚。婚后不久,艺术的感召再次凸显。凌河塬的深邃和古朴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于是,她决定背负行囊再次开进古朴的山坳,潜心创作。玉明苦读诗书十余年,跳出山窝进京城。时下,又带着北京姑娘折回,为了理想,寻找艺术的灵感,年轻的决定是那样坚决而伟大。
段玉明与故乡的朝夕相处只有短短的十五年,十五年之后他考上了几十里地外的高中,奔读千里之外的大学,最后飞进了北京城,故乡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模糊,山里的四季只剩下一些刻骨铭心的片段,连说话都带上了北京腔。如诗如画的美景深深地吸引了巧云,她下定了决心去体验一年那里的生活,开启艺术创作之门。与此同时,两个人约定,为了事业,暂时三年内不要小孩。玉明满口答应,可他忐忑的是,如何解释毕业后再次回到家乡,经济的支撑是一个大麻烦,虽然有画舫的一点收入。他更怕巧云这个城里姑娘是心血来潮,适应不了乡村的生活,他又害怕村里人背后的眼睛。但毕竟学有所成,住家两三年,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农活里赚点钱,他也能充当主要劳力,要是实在撑不住了,立马搬回北京。
光阴似箭,临到了沟坎坎,触景生情,他小时候的时光开始显现,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把他拉回了童年。
一对年轻的情侣从火车站出来,冬日的冷峻完全镶嵌在古城墙上,火车站广场拎着大包小包拥挤的人群,不分昼夜,春节的脚步匆忙而充满诱惑,为了避开春运高峰,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回来了。多少次从这里出发,又一次次返回,揣着梦想,带着祝愿,火车站成了中途的驿站。
腊月二十八是他父亲订的吉日,按照乡下的习俗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北京的西式婚礼虽然简约,时尚,但老家里的亲戚都没有赶过去,只有爸爸妈妈参加,女方北京的亲戚很多。这次春节返回家乡,只有巧云和爸爸来了,她妈妈忙于工作。生活总是这样,在固定的车辙里匆匆前行。
人生一场庄重的婚礼,往往被习俗分成两半,一半在城里,一半在乡下,一半在蜂拥的规矩的习俗里,一半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半是匆匆的时光,一半是斑驳的光影,一半男,一半女。
唢呐响彻了山谷,村庄上空喜气洋洋,冬天仅有的一些飞鸟急匆匆地云集,入冬的第一场雪提前覆盖了整个黄土高原,银装素裹的世界,为一对新人献上了洁白的婚纱。热腾腾的油膏和喜气洋洋的婚宴,把整个山村映照得通红,鲜美。积雪上的阳光反射出山的雄壮和树的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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