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月光下,水墨屏风上花团锦簇,花瓣随风飘扬,似乎要飞出屏风。
花瓣蔓延的屏风末端伸出一截苍白的皓腕,肌肤细腻,宛如好女,清瘦的手腕上挂着串陈旧的檀木佛珠,十八颗有些暗沉的佛珠因为常年的摩挲,变得有如黄玉一般温润。
修长的指尖捏着一颗鲜红的药丹。
第4章
谢琤背着焚天,向着映秀湖走去。他的行李都栓在马背上,里面还有度牒和换洗衣物等杂物,虽不值钱,若是丢了,倒也麻烦。
据凤齐所说,他们是在夜雨河下游发现自己躺在河滩乱石中,想来是河水退潮之后搁浅在那的关系。
左胸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淡淡的血腥味传到谢琤鼻端,他抬头看看四周,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柏树,可作为今夜歇息的场所。没有火石生火,谢琤恐血腥味引来野兽,索性翻身上树。
寻了根粗壮的树干坐定,谢琤从怀中取出凤齐送的药丸。
“道长体内暗伤沉积,恐怕是因为常常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道长身体自愈能力之惊人,的确是凤齐平生仅见,但道长可知,你愈合伤口所消磨的,都是身体本身j-i,ng元。”
“若长久以往,道长寿元至多只剩十年。”
“这颗益气丹可做提j-i,ng补气之用,道长信得过凤齐,就请带走,用于不用,全凭道长决断。”
“此外,丹药虽则有效,却只能治标,若是道长从此以后不再随意出手与人较量,勤练养生之道,延寿三十年,当不在话下。”
将益气丹送入口中,谢琤随即打坐调息,等化开的药力满布全身。
谢琤并不担心这药有问题,对如果凤齐想对他下药,他昏迷的那两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至于别的,他闭目一哂,只要能踏上剑道顶峰,以身殉剑,正是痛快。
凤齐不亏是药王入室弟子,益气丹非同凡响,药丸入腹,在内力的包裹下缓缓融化,一股温和舒适的感觉油然而生,谢琤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如卸去一层枷锁,说不尽的轻松,体内的沉疴暗伤在这股暖流的熨贴下,竟有逐渐减轻的趋势。
尤其是左胸伤口处那点暖意,就像寒冬时的一轮明日,无时无刻不让人感到舒心畅快,就像凤齐这个人。
谢琤觉得奇怪,明明连凤齐的脸都未曾见过,但凤齐递丹药给他之时,他心底却猛然升起一股熟悉感,那种心情,像是怀念,又像是安心,这股莫名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散。
谢琤试图斩断杂思,静心调息,却发现心神始终杂乱不宁。一闭眼,凤齐的身影便出现在脑海之中,鲜红的丹药,修长的指尖,苍白的手腕,润黄的佛珠,这幕画面循环往复,挥之不去。
直到天色将亮,谢琤困顿已极,才勉强合眼,进入梦乡。梦中白茫茫一片,不辨天日,总有一个童稚的声音环绕在耳边,不停地反复说着“要变强,要变得很强,才能救……”
救谁?要我救谁?谢琤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将梦中的疑问喊了出来。他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僵硬的颈部。
跳下树,谢琤辨明方向后继续前行,他不敢提气,冒然用轻功赶路,自伤之时虽有分寸,剑身已尽量避开重要经脉和器官,但是那此剑气绞动,毕竟还是伤及肺脏,便有灵药,也还是需要静养才好。
走了一上午山路,回到与白晴朗激战的茅亭附近,谢琤看了一眼已成废墟的场所,心中顿生歉意,此地原是往来商旅避雨的所在,却因他之故而损坏,等此间事了,须得找人重新修葺新的茅亭才是。
将手指放在嘴边,谢琤打了个唿哨。
大白灵性极佳,当日受惊,必是逃入附近山林,不敢走远。
唿哨三声,谢琤立在废墟旁边,静静等候。
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见东面小树林里尘土飞扬,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朝着谢琤攒蹄狂奔。
白马在谢琤面前急急刹住,一阵狂风扑面而过,接着便是白马的殷勤讨好,s-hi润的马鼻在谢琤脸上拱来拱去。
伸手从马鬃一直摸到马鼻,谢琤吃不消这般热情,赶忙安抚:“大白,别舔了,乖。”
被唤作大白的白马这才停下示好的举动,仍旧摇头摆尾,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谢琤,渴望的眼神火辣辣的。
谢琤一见大白这副摸样,哪还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拍了拍它的头,转到马鞍旁边,从栓在马鞍后面的油布囊袋中取出一些糖块,送至大白嘴边。
而向来贪吃的大白却一改往常见到糖块时的性急模样,肥厚的舌头卷起几块糖块,在谢琤掌心留下口水之后,转头便往小树林跑去。
谢琤随着它跑的方向眺了眼,立刻发现有一匹黑色的骏马静静的等候在那里。
大白撒开蹄子,欢快地跑到骊马旁边,两个头颅亲密地凑在一起,大白便将口里的糖块用舌头送到对方口中,自己则开心地踩着蹄子,围着那匹骊马打转。
谢琤看了看草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野花,脸上露出笑意。
粉的,黄的,白的,紫的,充满着昂然的生机,清风吹过的时候,花瓣微微的颔首,像在颂唱。春日韶光,正是万物滋养,百兽逐群的好时光。大白未曾被骟过,也到了发情的季节。
谢琤走近大白,就见骊马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前蹄不安份的在草地上刨坑,大白倒是轻松地用长着漂亮鬓毛的颈子蹭了蹭骊马的颈,示意它不必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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