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条路,一条我不可能走的路。”
阿尔伯特几乎要跳起来扑过去,不过拼命忍住了。“亚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难道我们不都在同一条路上吗?!”他用尽量克制的声音说。
“不,我相信过你。可是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亚瑟站起来,作为话已说尽的标志,“从最近埃默巴赫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还看不出来吗?你利用了多少人,现在又想说服我相信你的诚意?”
“可这不都是你做过的事吗?!”阿尔伯特歇斯底里地叫道,情急之下扯住他的袖子,“那时你又对海德堡的学生们说过什么?让他们掀起暴动,刺杀和被杀,这和我们现在干的又有何不同?!”
亚瑟的脸背对着他,但阿尔伯特感到他的身体猛地摇晃一下,像被狠狠掴了一掌似的。“……你没话可说了吧?”他显得十分得意,尽管不很明白哪里触动了对方,“瞧,我们根本还是一样的嘛。”
“别碰我!”下一刻,亚瑟十分鄙夷地甩开他说,大步朝门走去。他一愣,意识到事态的发展远不是自己期望的了,连忙追上去堵住他的去路。“我该走了,没什么好说的。”亚瑟冷冷地盯着他,清晰地宣布。
“不,不,应该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应该知道!”阿尔伯特毫不退让,“你不懂现在是什么时候?如果你不能当我的朋友,那只能当敌人!不要让我在这儿尴尬了!不,你能做领袖的,而且应该是领袖!只有你有这个魅力!我们来掌握和规定这个城市的一切,众人的劳作,生活,信仰,由我们来实现公义——这不好吗?”
“行啊,还要让人在脚下点根圣蜡吗?”亚瑟甩给他一句,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阿尔伯特被冷飕飕的风吹着,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怒不可遏地探出身去,冲着幽暗的楼梯间大喊:
“好!你尽管走吧,嘲笑吧!你会后悔今晚对我的傲慢的!该死的——你和维尔纳·冯·莱涅一块儿下地狱去吧!”
这天天气晴朗而冷冽。阳光像利箭一样穿透半掩的格子窗,莱涅凝视着室内的某一点,一语不发。两个辅祭帮他穿上长袍、披肩和饰带,屏息、谨慎而郑重;他们没看过他这么严厉沉默的表情。他自己缓慢地把十字架戴在颈上,恰好在钟声齐鸣的时刻打开门。
“最后一次。”他不出声地说。
教堂的蜡烛全都点燃,座无虚席。当他迈进大门的那一刻,嘤嘤嗡嗡的耳语立刻停止了。他一步一步地穿过两边沉默的人群,脚步放得很慢,让人看清楚他雕像般严峻和沉稳的侧脸。他也听见了人们彼此交头接耳——“他真的受伤了吗?谁说他快要死了?”
他在高处的讲经台上站定,双手撑在边沿,刺眼的猩红色法衣垂到地面,和鲜血的颜色一模一样。辉煌的烛光在他的额头上投下很深的阴影。众人在望着他,他也在望着众人。男女老幼,他们的神情有敬畏,有疑虑,但占绝大多数的,是茫然。因为这些看上去那么相似的面孔,他突然感到一种绝望从脚底升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愤怒。
“——你们在等什么?”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清晰、冷冽的声音回荡在穹顶之间,令所有还在议论的人住了口,转而以讶异的眼神注视着他。
“就在刚才我还在想,我究竟为何而来。很久以前的今天,或许诞生了一位殉教者,我不管他是谁;今天我不是来讲任何死人的事迹和训诫的。我很清楚,有不少人不愿我今天出现在这里,今后也不愿意。你们希望我被赶出这城市,甚至更完美,希望我就此死去。不必担心,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顿了顿,听见底下传来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他对此毫不理会。“你们中有人想要审判我。很好,在教堂的废墟上审判我吧。但是,你们认为一个丧失他的城市、他的法冠、他的生命的人,就不能再称为主教了吗?决不。你们记住,一个主教即使被砍了头,他也永远是主教。凭他额上永远有神圣的标记,就像每个受洗的基督徒一样,只有上帝能剥夺他的资格。只不过如今没人再在乎这类东西罢了。没有关系。我也绝不谴责杀死我的人,只是请预备一个使你满意的理由,那是将来你要向上帝去解释的。只有你和上帝。你没权利宣称受任何人的指使。这点我也是一样。你们中也有一些人,亲口对我说过需要我的带领;好的,你们想要赐福,我会赐给你们,如果能使你们获得稍许安慰的话。但你们不要因此相信我。从现在开始,世上没人能主宰你们。
“我曾一直站在窗前,目睹人们在街上奔走,进进出出,怀抱僧院的金银圣器,看上去很满足,比从前望着它们时都满足。我恍然大悟——原来除此之外,我们不能再提供什么更好的了;还不如趁早引退,以免自演闹剧而不自知。城外的战火近了,它会带来一个全新的未来,是吧?好啊,一个建造在圣殿瓦砾和尸体上的上帝之城!就算我想拒绝,德意志的每一个城市有权拒绝吗?伸出双手去迎接吧。你们,还有埃默巴赫,不是我把你们让给新的主人,也不是那些人把你们从我这里接过来,而是你们自己选择了这些。既然你们有勇气做出选择,那么想必也有勇气来承担未来。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会再说了。上帝保佑你们。”
一片可怕的寂静。然后,人们看见他们的主教缓慢、庄严地举起双手,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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