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经历过亲人逝去的痛苦,看了缠苏两日不来书斋,自己又照了老本逃学去他家,看他对着烛火发呆,跳跃的烛光爬在他脸上,亮出深深浅浅的光驳。初春的天气,满心满眼都只是从未来过世间一般的孤寂。怀旻一把拉过他,“你这是要作贱自己嘛,阿娘不是要你这么活着的!”却没想到缠苏摇摇头,眼无焦距,嘶哑到近乎无声“我知道她不想我这么活着。只是,总觉得自己再离开这里,她的魂魄会很孤独。”看了他已经瘦得凹进去的脸,不知道要怎么做,走过去抱住他,“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孤独,那我陪你,我们一起。”缠苏不动,半天,忽然掉了两行泪,之后怎么哭都停不住。
他这才知道,憋忍久了的人,哭起来放下全部警惕,倒真的是停不了,好像总得一次全部发泄出来。
“是我太过任性!……我跟娘亲说,我要去参加乡试。娘亲让我迟点去,我非要尽早,我就差说想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就半天没说话!夜里她给我盖了被子,说让我去吧,三年以后再去!……早上起来,她尸体都已经凉了……唯一的一封信,让我努力努力活着,尽力夺个功名……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阿娘就算那样营生又怎么样,她还是我阿娘!她却因为我,我要考功名,她不想自己身份拖累我,自杀了……”怀旻拍着的手猛然停了。
他没想到过,邻里对阿娘轻蔑的口吻不是污蔑,是真的。阿娘怎么会这样的呢?她不是这样的人!怀旻有好多想说,看看哭的瘫软下来的缠苏,却也是把已经张开了嘴闭上,只是手搂的更紧了些。
之后硬给缠苏塞下只烧饼,照顾他睡下,回到书塾里刚好装上夫子,又挨了一顿打。他倒满心不在乎,放学后领了书卷又去找缠苏。他已经醒了,自己拉着他回家,想照顾他。才进了人家密集地方没几家,“哗啦!”泥水浇的他们透心凉,只能停下脚步。“贱骨头,进村做什么!”一户大婶冲出来,点了缠苏就骂。
怀旻知道的,大婶相公脾性不好,最爱的便是有了小钱后喝酒,打老婆,曾经温温柔柔的模样到最后不见了,发生了多少事,除了她没有人再知道。而大概是缠苏的出现,让了大婶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吧。说到底,无论有或没有过,任何一家人看到缠苏,想到他娘,大抵都是不会有好记忆的。
初春凉凉的天,缠苏微微抖着,挣开了他的手,低着头转身就跑。等怀旻反应过来,想追却被大婶拉住。再想去追,缠苏已经没影了。
等再去了缠苏家,他已经点起了炉灶,小小的身躯抱着一堆柴火,走的无比艰难。怀旻再想拉缠苏,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缠苏笑笑,摇摇头。怀旻愣了,缠苏点点头,继续手里的活计,但说什么,都不肯多进村里一步,和村里人多说一句话,除了他怀旻。
到了现在,想想曾经的一切,也觉得有了天地之隔。怀旻回过神,用力拍了拍脑门儿。
这些劳什子还记着它做什么,想了缠苏也是不想再有人记着这些的。有了这些,不定连现在的科举都得被压下来。他定了心神,接着看书。
还有近半年的时间,他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开始下手。怀旻却听闻缠苏被扣下考证的小道消息。丢下书,立马往村角跑去。这书呆子永远都不会主动还手,永远得是怀旻都在危难的时候反过来护着他。
一如两人迟到,在书堂里挨板子,他看不得缠苏被打手而抢过戒尺,夫子告状自己被父母打时缠苏死抱着怀旻不放手。
又是初春的天,微凉的天,仿佛当初一起死倔着不肯在挨打时讨饶的吹过脸的风。不出所料,缠苏跪坐在地,脸上红红两道巴掌印,而城东的乡绅公子却是捧着个物什大笑出门。怀旻暗骂一声,赶忙冲了过去,趁他没反应过来拿走了考证。他挑了眉,看贵公子摆起一张脸冲自己喊:“臭小子,你老子我的东西是你能抢的嘛!识相的,给老子跪下,还了东西就放过你,不然老子好好教训你!”果然是村里的纨绔子弟,学位无成,摆谱倒是数一数二。怀旻自然是不买账的,“老子老子的,看你这样倒是够老的,怎么,你还能动不?”
预料得到的看着他憋红了脸,骂了句“死畜生”冲了上来。对付这种油肚肥肠的公子哥儿自然是赢的,冲上来的小厮半天才翻倒一个,另一个在自己没意料到的时候举起木棍。连担心都不用担心挨打,怀旻看着缠苏提起擀面杖就抡过去,破了口的披风在风里烈烈翻飞。“你给我等着!娼妓养大的野种,你老子我拿你的是抬举你,省得你到时候是个娼妓的儿子,压下来的时候人尽皆知,丢进脸皮!”乡绅倒是爬起来滚远了,嘴里不干不净的。怀旻扭了头,看缠苏的脸。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知道阿娘是暗娼时候的震惊,还记得缠苏因为从小长大的认知对自己说娶他的玩笑话感到厌恶,还记得阿娘承受不住自杀时候缠苏的怔松痛苦……到现在,被人直接打了也不会哼一声,被说了心口痛处也不会再恼怒。只有他怀旻才明白缠苏隐藏的痛苦了吧,他摇摇头,撑过缠苏的头抱住他。手下的他轻轻摇了摇头,也是不说话,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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