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之一番话道完,北豫却是倚在一旁的凭几上始终未动,良久的沉寂之后,北豫阖着双目似做一派悠然,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幽幽道:“故,那阿斗亦只是拿着一个空壳的蜀国诈降,如此,保了刘氏皇族的血脉,其争夺天下之心从未熄过。”
顾言之勾起一抹极浅淡的笑意,接过北豫的话头继续道:“是,后那逃出的刘姓后人来至天高地远的岭南,化姓为苏,建立以苏姓为首的山庄经营事务。”唇边的笑意愈来愈盛,顾言之抬首望向依旧阖着双目的北豫,款款问道:“陛下可知那刘姓之人为何化姓为苏?”
“嗯......”北豫闭着双眼自喉间挤出低沉的音色,慵懒之中带着一脉极浅淡的阴鸷,“想必是那西蜀之国,蜀之谐音通苏。”
北豫闭着双目自然看不到下首之人的神情举动,却是顾言之看着北豫,心中已然有底,只不疾不徐的继续道:“不错,便是如此。那司马一族可谓是有创世之能却未有守世之功,乱世之中,集权不稳,岭南之地自古便是气候恶劣,皇权统治鞭长莫及,故,苏氏山庄只在区区数十年之内迅速崛起,成为岭南乃至于九州大陆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魏晋南北更朝换代频繁,苏氏一族的势力便趁此机会渗透入天下各个要塞之中,更甚者,其爪亦掺进了江湖之中的一滩浑水。”
言至此处,北豫不知何时已悄然停了轻叩桌案的右手,虽依旧紧闭双目,面上却已是一脸凝重沉思之态。顾言之觑着北豫已经足以叫他察觉到变化的脸色,心中微微一笑继续道:“魏晋南北正值乱世烽烟,直到数百年后隋朝一统天下,苏氏一族在九州之地位也再无人能与之匹敌,更有甚者,一代强国顷刻间被李唐覆灭,其中亦有苏氏功劳。”
话到此,顾言之口中那个所谓的“故事”已讲完,诚然,字字句句都说的是史书之事,并且,其中亦掺杂了不少野史戏说。若是叫旁人听来,定是觉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但于北豫而言,已然是将其中深意听得直入心间,再清楚明了不过。
只见北豫本扶着凭几的右手狠狠一收,默了良久之后,倏然睁开双眼,正对的便是顾言之意味深长的眸子。左手拢在宽大的袖中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反复几番之后,北豫定定的看着顾言之沉沉开口:“而后苏氏中人入朝为官,并且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否?”
顾言之神色凝重,拱手言道:“不错,陛下所言皆为那书上所写。”
北豫重又闭上双眼,死死压制着心中的汹涌澎湃,只能靠着已然攥出了血的左拳维持着面上的沉静自持。顾言之看着北豫分明颤抖的身躯,起身走过几步复又屈膝跪下,探手自袖中取出一封蜡油封过的密函,双手呈给北豫:“陛下,微臣自知今日已犯大不敬之罪,万死难赎其咎。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这是臣今日接到之密函一封,还请陛下一观。”
撕开暗黄色的信封,北豫勉力压抑着手上的颤抖,三页信纸之上,娟秀的字迹整齐排列,北豫咬着下唇,目光之中的戾气阴鸷陡然增加,周身的气度亦是一寸一寸的冷下去。如果说方才顾言之的一番言辞他尚还半信半疑,那么此刻这封密函之上的所书之事便让他不得不去相信。
顾言之方才所言,字字句句直刺他要害,犹如电闪雷鸣一般,震得他脑中嗡嗡作响。何为西蜀?数百年前的南烜国;何为苏氏山庄?便是如今暄氏一族的总舵----炎熙山庄。至于那位极人臣之人是谁,可还用再言?便是他北豫曾视为亲父,口口声声喊了他十余年师父、当朝帝师,大周相国暄景郅呵!什么西蜀通苏,分明就是南烜通暄!却原来,他北豫,乃至于北氏一族万年江山,都难逃于他南烜国数百年的蛰伏阴谋!
勉力压着眸中的悸动,北豫抬首沉沉看向跪在案前的顾言之,压抑着喉中的激动难耐与心中的澎湃心潮,只死死地盯着顾言之的双眸,张口吐出两个字:“人呢?”
“在臣的府上。”
顾言之话音未落,北豫便已起身向殿门外走去,等不及顾言之随行,亦顾不得理门外李长惊诧之下的询问。此刻,他心中眼中,只有那明明确确白纸黑字上的一句诗:北凤血染栖梧花,南华莫言鹊踏枝。
栖梧,北栖梧,他北豫的同胞亲姐,当年独得帝宠的栖梧长公主。南鹊枝,鹊踏枝,凤栖梧,本为同阙词牌,竟不料,尽得如此?!
壬寅年十一月十八,咸阳城中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只是,鹅毛般的大雪未曾掩盖住十八年的恩怨旧事,十八年,十八年陈年旧事的真相,就此终将浮出水面。
不再那什么天子山上的悠悠岁月,什么济贤观中的师徒情深,全是笑话!
第62章 青萝飘絮走陌路(五)
史书上曾明文记载:炀帝,讳广。高祖第二子也,上美姿仪,少敏慧。帝尤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能文能武。其中所言炀帝二字,不出其左右,说的便是大隋二世而亡的君主----杨广。
杨广此人,颇受历朝历代史书学者的青睐,自然,也多的是众说纷纭,褒贬不一。一说其功在千秋万代,千古一帝;又说其昏聩暴虐,喜怒无常。但终究,其为君者之千古功过自留待后人评说,单凭《隋书》之上的寥寥几笔,便可知其也并非是个只知喜奢荒淫的酒囊饭袋。一首远远早于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虽只有寥寥八句,但只凭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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