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阙听到“做了三四年了”,心里一沉。
三四年的时间,足够她卖出几百方绢帕了。他心里的那件事,愈发地没了底。
楼阙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有几个丫头开始看着这边窃窃私语了,他才躬身作了个揖:“我知道了,打搅三嫂了。”
郑娴儿莫名其妙地还了个礼,楼阙趁机压低了声音道:“今晚,来藏书楼!”
郑娴儿抬起头来的时候,楼阙已转身走远了。
于是,这一整天,郑娴儿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而害得她心猿意马的那个人,这会儿却坐在缀锦阁程掌柜的面前,将两方手帕放在了桌上。
程掌柜小心地将帕子托起来看了又看,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里厚厚的水晶镜片:“不错,这两方帕子,都是桐君姑娘的针线。”
“桐君姑娘?”楼阙愣住了。
“桐君姑娘”这个名字,在桑榆县富贵人家之中怕是无人不知。
----此人号称桑榆县第一绣娘,一件挂幅动辄标价数百金,犹自你争我抢。这些年她的绣品不算少,却极少看见谁家买了挂出来。那些精心装裱的屏风和挂幅多半都被当作贵重贺礼送来送去,出了县、出了府,甚至送往京城打点生意或者打点仕途去了。
怎么会是她?!
如果郑娴儿真的便是“桐君姑娘”本人,郑木匠又怎么舍得以六十两银子的价格把她卖到楼家做了寡妇?
楼阙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程掌柜有些感慨似的,拿着两块帕子翻来覆去看个没完,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桐君姑娘的绣品也在我这儿卖了三四年啦!她的活计精细,透着股子灵气儿,这两年多少人想仿,愣是没一个人仿得出那股子精气神儿来!上个月还有人拿了一批仿的来哄我代卖呢,我当时就叫人给打出去了:桐君姑娘的绣品只放我一家,只要是她绣出来的,哪一件我没见过?偏我记性又好,她是什么时候绣的、什么时候卖的、卖到了什么地方我都说得出来,想拿假货来砸我的招牌?下辈子吧!”
楼阙闻言立时紧张起来:“我来问你,这块粉色的是什么时候卖的?卖给了谁?”
程掌柜放下帕子,老脸有些发红:“不瞒您说,这一块,还真不是我这儿卖出去的。”
说完这句,看见楼阙的脸上紧紧地绷着,他又似乎觉得不妥,忙补充道:“但是我敢拍胸脯向您保证,这绝对是桐君姑娘的针线!她的绣品都放我家卖是不假,但我也拦不住她送人,更拦不住她自己留着用,您说是不是?”
楼阙最想听的,正是这句话!
这帕子确实是她绣的,并且从来没有卖给别人。
也就是说,这帕子的主人,千真万确就是她自己!
楼阙一整天都没能安分下来的心脏,再一次猛烈地躁动了起来。
第33章 你还记得故人吗?
二更时分,郑娴儿终于避开碍事的丫头婆子们,蹑手蹑脚地钻进了藏书楼。
那一豆灯光藏在第二层的某个偏僻的房间里,被几个摆放得错落有致的书架挡着,外面竟是半点儿也看不见。
郑娴儿失笑,乳燕归巢般地飞过去,投进了楼阙的怀里:“原来五公子也可以如此小心谨慎,我还以为昨日那个急色鬼的样子才是你的本性呢!”
房中床帐被褥都是现成的,郑娴儿身子一歪便拖着楼阙一起躺了上去:“嘶----舒服!”
“娴儿,我有事问你!”楼阙压下手臂,夹住了那双不安分的手。
郑娴儿挣脱不得,气得“啊呜”一口咬住了他颈下的纽扣,含混不清地抱怨:“问什么问,完事儿再说!”
“娴儿!”楼阙被她闹得骨头都酥了,还得咬牙忍着,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虽然,这个姿势的“一本正经”,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郑娴儿扭了扭身子,委屈兮兮地抱怨:“怎么了嘛,才过去了一天,你就厌倦我了?”
楼阙没法子,只好用自己的身子压住她的双腿,又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按在枕头上,总算迫得她安静了下来。
谁知,郑娴儿挣扎了两下,忽然眯起眼睛笑了:“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要不要找根绳子把我捆起来?”
楼阙只觉得喉头愈来愈紧,耳中已听得到自己气喘如牛。
但他竟然还是忍住了。
维持着这个不雅的姿势,他舔了舔嘴唇,沉声问:“娴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郑娴儿眨眨眼睛,狡黠地笑道:“我瞒着你的事儿多着呢,你问的是哪一件?”
楼阙的唇角现出一分笑意:“原先我还在疑惑,抱着牌位进门的三嫂怎么会把守贞之志丢弃得那么轻易----如今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还在跟我装糊涂!”
郑娴儿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你知道什么了?我是谁啊?”
楼阙俯下身子,用手肘压住她的双肩,低笑:“还不认?莫非你当真已经抹去了那段记忆,狠心忘却了故人?”
“故人?”郑娴儿拧紧了眉头,倒是不再乱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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