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圭随后跟入,见状疾拿慕沁手腕,只见她手腕中一道伤口鲜血淋漓,忙点了她伤口处穴道止血,道:“不妨事,只是割破了手腕,被我及时封住穴道,流血不多,疗养几天就没事了。”
说着顺手又救了那两个丫鬟,皱了眉头直叹气:“如今的世道是怎么了,这女娃儿好端端的,却为情自尽,莫非还想在史书上留个痴情的好名声不成。”
师尊的吐槽,一向精确又有水准。叫她实在很崇拜。
慕少主得了消息,急匆匆赶了来,“吱呀”一声,木门被从外推开,洒进来一地清凉月光。
进来之人紫衣玉冠,飞扬的眉目难得地沉寂下来,脸上满是冷肃之色,与之前的浪荡浮脱之态截然不同,叫莺七见了,一时竟习惯不过来。
他见到莺七、萧君圭两人,竟不惊讶,快步走到绣床旁边,握住慕沁手腕察看,疾声道:“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莺七道:“慕姑娘在房里割腕自尽,被我们发觉,我师尊点了她穴道,此刻她只是昏睡,并无大碍,慕少主放心。”
慕漴缓缓放下慕沁雪白的手腕,又替她盖了盖被子:“痴丫头,你这是何苦?”
莺七忍不住道:“慕少主,你又何必待她如此体贴?岂不是叫她情根深种,更难以自拔。”
慕少主由衷地发出一声叹息:“她同我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生而如此,我……我只能负她。”
慕少主是个讲相声的好苗子,寥寥数语,说得清楚明晰。
不过是一对亲兄妹本不该产生的情缘纠葛。
慕少主自幼顽劣,万花丛中过,红颜知己无数,很有个和赵伯雍一拼高低的意思,博得个浪荡子的好名声。但表面fēng_liú的他颇有心防,只有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胞妹,才是心头唯一的珍爱。
恰巧慕姑娘常年卧病在床,极少见过别的男子,兄长对自己关怀备至,不免一缕情丝,牢牢缠绕在浪荡子的身上。
如今两人年岁渐大,纠缠渐深,正没个了局。
前些日子慕少主的老爹暮岩病逝,日照城没了顶梁柱,岌岌可危。
慕漴深谙当机立断的道理,当即派人与大秦城城主穆长恭联姻,穆长恭一向听闻慕沁是个美人,且又是一城之主的千金,闻言自是欣然同意。
莺七想起该改口唤他城主,忍不住出言相劝:“慕城主,恕我直言,那穆……穆长恭人品很过不去,你何必将你妹妹嫁给他?”
慕漴笑了笑,却不作答。
莺七还待再劝,师尊挽住她手,道:“咱们别打扰慕城主,去熬药是正经。”
她想起霄衡的伤势,心中一跳,忙辞了慕漴,同他快步出来。
萧君圭同了她在廊下走着,语气不疾不徐:“莺七,这位慕城主年纪虽轻,却是个有主意的。”
莺七困惑道:“师尊说什么?”
萧君圭唇边微带冷笑:“牺牲一个弱不禁风的妹妹,可以换来穆长恭的支持,这笔生意,岂不是大大划算?莺七,你也见了慕姑娘对她哥哥痴情的模样,倘若将她嫁给别人,她必不能久活,但慕漴不会在乎。”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可是师尊,慕漴很喜欢他妹子。”
她想不通一件事,慕漴对其妹大有情意,怎能舍得让她作为权势角逐的牺牲品?
萧君圭语气十分过来人,一脸的看得开:“慕城主既已决意牺牲她,便再也不会将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师尊看人,眼光一向毒辣,三言两语,说得明白。
一路回转屋子,她心情颇郁郁。从来只道世间痴情女儿薄情郎,南旷微如此,慕漴亦如此。
进了房,却忍不住笑如花绽。
房内赵伯雍正扶着白衣人喝水,正是霄衡醒了。
她快步奔到床前:“你……醒啦?”
少年苍白着一张脸,缓缓点了点头:“多谢你救我回来。”
莺七听他声音低沉,显是重伤无力之故,眼圈一红,柔声道:“是我师父救了咱们。”
霄衡微笑道:“多谢萧前辈。”
萧君圭不紧不慢地踱了过来:“你救了我们家莺七,实在叫老……老夫欢喜,全天下的少年,你最受老夫的青睐。”
他一向自称“老子”,但面对清雅绝俗如霄衡者,这句俗语便难以出口,此刻硬生生将“老子”改口成“老夫”,辛苦之极,接下来的话便说得结结巴巴,心下不禁懊恼,想自己何等潇洒,怎可在这少年面前出乖露丑?
正待再说两句话挽回颜面来,不料“我们家莺七”一把将他推开,口气里带点儿抱怨:“霄衡刚醒,你别劳了他的心神。”
堂堂的太华师尊悲愤而哀痛地坐在一旁,眼睁睁瞧着自家女孩儿一路殷切地陪着师叔,视师父如无物。
是夜,莺七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却难以入眠,床脚处小狴鼾声四起,已睡得没心没肺。
她想起霄衡,心下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我怎配让他为我牺牲良多?”
念及此处,蓦然一阵冲动,只想见到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悄悄打开门扉,孰料霄衡并未在屋子中,赵伯雍斜倚着一个枕头,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同周公雅会得正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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