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落肚,同学们都是摇头晃脑,一片慨叹之声。
柳春明指着刘清远:“刘清远,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啊。你看看,我们在刚上大三的时候就忙乎着托人走门子分配工作,结果大家现在都还不知道分向哪里,你的派遣通知书却早早地下来了。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连甫问:“今日怎样,当初怎讲?”
柳春明醉眼朦胧:“早知今日裙带妙,当初不应死读书。”
众同学一愣,继而哄堂大笑。王连甫说:“老柳,你这是活该呀。谁不知道你的诗才全院第一?但你对女孩子们从来是正眼都不瞄一下,现在知道‘仕途只因颜如玉’,晚了。”
刘清远醒过味儿来了,却又不能发作,就酸笑着骂道:“你们这些鸟毛,拿哥们打岔是不是?我承认我的工作分配是常燕的爸爸帮着说了话的,但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去赶着求他。再说了,在城建委当个小科员,可能一辈子就这样退休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你们各位大才子,现在虽然派遣通知书还没有下来,但天地如此广阔,何处不是栖身之地啊。十年之后再看,还不知道谁混得比谁好呢。”
柳春明喝干杯中的酒,摇了摇头:“老刘,你说这样的话,可大有倨高临下的意味哟。”
刘清远有点急了:“我操,你怎么分不清好赖话啊。我怎么就裙带关系了,我怎么又倨高临下了呢?”
王连甫在一旁打哈哈:“老柳是喝醉了,有些口不择言哩。怎么能说人家老刘是靠裙带关系找到的工作呢那是用个人魅力挣得来的呀。没有个人魅力,也就不可能跟人家主任家的千金小姐形成裙带关系。你说是不是啊清远?”一桌子同学又哄堂大笑。
刘清远的叔公从临桌上转过身来:“你看看这些孩子们,看你们高兴的啊,一个个喝的脸上放光。大喜事啊,我们刘家祖上积德,出了个县太爷呢。你这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什么叫裙子带子的关系啊?”大家愣了一下,哄地一声又笑了起来,手里的筷子掉了一地。
刘清远一口酒含在嘴里,不知该咽下去,还是一口喷在王连甫脸上才好。
看在常主任的面子,城建委主任王有良对刘清远青眼有加,着意提拔。短短的两年时间,刘清远就由普通科员到干事,再到基建科负责验收原材料的股长,接着又成为实权在手的基建科科长。
常燕大学毕业了,被分配到滨海市设计院。当时□□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常燕和刘清远举行了革命式的婚礼,接着就投入到火热的革命浪潮中去。
刘清远充分显示出他的组织能力和革命热情,借助刚刚转业回来的阿福的武力,联合全单位的少壮激进派,把始终不遗余力栽培他的王有良掀翻在地,送进了牛棚。原来的副主任韩得宝在刘清远一派的推举下被扶了正,成了滨海市城建委的主任。韩得宝对刘清远委以重任,把所有的重要事情都交给他去办,刘清远成为实际意义上的二把手。
全国山河一片红,城市乡村闹革命,滨海市各厂矿企业均处于半瘫痪或全瘫痪状态,没有人去组织生产了,城市基本建设也基本上没得搞了。但有一项建设还是要搞的,那就是要在城市的中心地带建一座巨大的礼堂式影剧院。当时伟大的旗手□□同志已经编排出来八大样板戏,全国各地都在轰轰烈烈地公演,而滨海市却还没有一座像样的剧院,那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市革委会一声令下,不惜一切代价,盖!于是设计院飞快地拿出图纸,而建设的任务就落在了城建委头上。
通过这个庞大的工程,刘清远的个人囊中有了近十万元的进帐。也就在滨海影剧院峻工的第三天,刘清远又添一喜,常燕为他生了一个八斤重的胖小子。刘清远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超过自己,在仕途上展翅高飞,就给儿子起了刘遨这个名字。
建完了影剧院,设计院再也无事可做,一群年轻人也都群起闹革命,把老一辈的“反动知识权威”纷纷打到牛棚里去。刘清远就劝常燕不要再去上班了,在家里安心带孩子算了。但常燕不听,她有自己的理想和事业报负,才不想在家当全职家庭主妇呢。
常燕进了京剧团。
常燕的妈妈以前就是唱京剧的出身,工青衣,学的是程派唱腔,而且在业内还颇有名气。在打淮海战役的时候,常燕的妈妈毅然和“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决裂,投入到解放战争的大潮中去,参加了人民解放军,成为一名文工团的战士。也就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中,她和当时在华东野战军中当连长的常明发相爱,战争结束后就结合成革命家庭。
常燕妈妈虽然已经跟过去的生活方式决裂,但身上的技艺却没有放下。在居家的日子里,她不论在做什么活计,嘴里是不会有一刻闲着的,总是有板有眼地哼着一曲曲荡气回肠的唱段。不但传统的折子戏和程派剧的名段熟极而流,而且她还对京剧界的动态也很关心,哪个剧团编排了一出什么新戏,她都会去看,看过后还要把剧本找来,每一幕每一段地精钻细磨,直到唱熟了才肯罢休。
在这样一个氛围中耳濡目染得久了,常燕也就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京剧,同时跟妈妈学会了很多段子。八大样板戏刚刚时兴那阵子,常燕更是跟妈妈过足了戏瘾,坐着爸爸的小轿车去省城里一出出地看,回来后再跟着妈妈一段段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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