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呀,王家旺的爹妈当时是并排躺在门板上的,在婶娘哭着数落完这些话的时候,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知道啥时候竟然分开了,他娘在门板上呆不下,竟滚落到地下。村民们吃了一吓,轰地一声散开了,胆小的还妈呀妈呀地叫出了声。后来人们慢慢围了上来,再把他娘放到另外一扇门板上(那本来是一对门板,是王家旺家的大门。因为实在无法把他爹妈分开,这才放在了一扇门板上,另外一扇空闲在那里,没想到还是用上了),又发现了一个吓人的现象----王家旺他娘一直睁着的双眼竟然也不知道啥时候闭上了,脖子也顺了过来,脸色出奇地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乡亲们一齐帮忙,甚至是全村出动,把王家旺的爹妈葬了。
王家旺的本家叔叔、村支书在整个丧葬过程中都没有出面,也没有离开家门一步。心里愧的要命,无法面对本家侄子这个孤儿啊!
按照叔叔婶娘的想法,村民们把王家旺的爹妈埋在了他们出事的那片河滩旁边。葬礼结束的时候,村民们顺便把那台导致他们夫妇丧命的抽水机也拉回了村里。
那台抽水机歪斜着倒在河滩上,半截浸在水里,半截露在外面。那架拉机器的地排车子早就没了踪影,怕早就被大水冲出几百里地以外去了。从现场的情况观察,村民们得出了出事原因的结论,就愈发心里难过,愈发对这对夫妇充满了敬意和叹息。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因为前一天刚刚下过大雨,河堤上路太滑,王家旺的爹妈走到这里的时候陷进了泥坑,导致地排车子抛锚(有河堤上的车辙印子为证)。要想把车子拉出泥坑,就必需先向着河道的方向斜着拽,再向右侧里扭动,才能出来向前走(村民们都是拉车子的行家,一看车辙印子就都明白的)。当时王家旺的爹一定是鼓足了浑身所有的力气,想着一下子把车子拽出泥坑的,但脚下蹬呲了,刹不住脚,就带着车子离开了河堤,顺着堤坡向河里冲下去了(有甩掉在河堤上的一只左脚鞋子和深深的车辙印为证)。王家旺的娘是在后面推车的,本来也是使出了全力,以致于被车子和机器的惯性带着向河里冲去(有两排歪斜的脚印为证)。
王家旺的爹根本没有空来想自己的安危,他首先想到的是村里的宝贝抽水机。他要是想到自己的话,只要把身子往旁边一闪,让车子冲进河里去就可以了。他当时做了一个动作,把机器保了下来,却葬送了自己夫妇二人的性命。他拼命把上身直挺起来,用脊背抗住地排车的前辕横档,双脚就变成了绷直的铁钎一样,拼命往泥土里插,以阻挡车子的前冲之力。他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虽然他当时还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劳力,那也不行的。他忘了,车上还有一个六七百斤的铁家伙,后面还跟着一个推车的百十斤的老婆。但也是奇迹呀,向前滑动了十几米后,车子竟然被他顽固的制止了滑动,在水边停下了(有车辙印和被他踩出的两个深窝为证)。困为车把是冲天高昂着的,尾部着地,于是在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抽水机从车子尾部滑了下来,打了两个滚,陷在水边的淤泥里不动了,还撞伤了王家旺他爹的脚踝(尸体上的深深伤口为证)。
这个时候,是王家旺的娘出了事。她本来是被车子带着往下飞奔的(傻女人是被吓坏了,竟忘了撒开紧紧抓住车帮的手),车子被丈夫停住了,她往下飞奔的势头却无法停下来,就直接向着河里飞去。当时王家旺的爹刚刚受了伤,还没有来得及感到疼痛吧,见到老婆呼啸着从身边飞向河里,就扔下车把,顺手捞住老婆张开的左手。但他虽然能停住车子,怎么能再拉住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空中飞人呢?
就这么着,王家旺的爹被王家旺的娘拉进了滚滚而下的河水里,再也回不来了。
村民们虽然很清晰明白地分析出当天夜里发生的情况,但没有人告诉王家旺。因为这事太悲惨了,不忍说;再者就是王家旺还太小呢,不能说。
王家旺当时还不叫王家旺,叫狗蛋。狗蛋被叔叔和婶娘带着参加完整个葬礼,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被叔叔喝了一声“你倒是哭呀”,才吼出一声“娘呀……”。
吃了一大碗面,又说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刘清的脑筋变得有些活泛起来了。他粗暴地制止住了任刚和阿福的天马行空:“滚你们两个的蛋吧,不要再胡咧咧了。任刚,痛痛快快地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别在东绕西转的了。”
任刚吃了一吓,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似地,想了半天说:“哥,你问什么了?”
刘清远有些怒不可遏:“我发昏了,你又没有!我问你为啥不送我去医院,怎么会是在招待所里?”
任刚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阿福冷不丁地一句话插了进来:“哥你听我说……”
刘清远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地:“你说个屁!我在问任刚呢。对了,你们两个……为什么一直叫我哥,不叫我的……职务?”
任刚又往门口你听我说……”。
刘清远的愤怒一下子变成了惶惑:“怎么回事?”又咳嗽了起来。
阿福又一句话插了进来,就像是往湖里扔了一块大石头般突兀:“哥呀,住进来之前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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