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第一次会有些难受,莫要忘记吐纳。”
闯过了这惊险万分的时刻,圣定松了口气,留下一句提醒便兀自念起了经。
阵法在时空中扭曲,晏重灿只觉得满身灵力都在乱窜,视线彻底被奇异的光芒掩住,刺得脑仁发疼。他的身体如同陷入深海,缥缈无迹,慌乱间本能般地胡乱挥了一下手,随即便感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抓住,然后整个人被拖入熟悉的怀抱,好似让他抱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
司决抬手覆盖住他的眼睛,留下一片安心的黑暗,“不怕,很快就好。”
晏重灿突然想起他们刚认识没多久,司决带着他御剑去往地宫时,也是这样环抱着他,为他遮去一切丑恶。天地宽广,但一旦入了他的怀抱,便什么也没有了,偌大的天地宇宙,都成了这一方胸膛与臂膀。冷香萦鼻,晏重灿恍然一哂,无论何时,只要在这人身边,他便神鬼无惧,总能从一时的退缩中生出无边的勇气来。
其实这只是一弹指的时间,于他们来说却漫长得惊人,好容易双脚踩在了实处,竟是谢璘反应最大,险些晕厥过去。圣定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谢璘摇摇头,苦笑道:“大仇得报,却是失了心性了。”
他总归不是修士,此等顶级阵法能撑得住已是天纵之才,晏重灿便忙道:“您这是哪里的话,能快意恩仇岂是失了心性呢。”
“……唉。”谢璘摆摆手,自己站起来,环顾四周。他们现在正处在一片荒野之中,身后是混沌,身前不远处就是拥华城的城门。看来圣定的方位c,ao纵得极准,这一手本事着实让他们大为惊叹。
晏重灿如约把舍利子交到了他手上,好奇问道:“小师父今后有何打算?”
圣定小心翼翼拿着这颗舍利子,沉默了半晌,抬头笑道:“这里面没有功德,我只能带它回去再装满功德了。”
“……?”晏重灿眨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回大桑天城?”
“小施主,你此前猜得没错,我的确是大桑天城的魔修,但我也的确是妖。”圣定唇角弯着,梨涡显得他格外天真“妖自然是要去鲻曜城的。”
“你要怎么装满功德?”
圣定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就此拜别。”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多说,走了几步后却是蓦然回头:“施主,我知道你不是此间人,总有一日要离开,愿永别前我们有缘再见罢。”
晏重灿一愣,没想到圣定也早已看穿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这赤着两足的小和尚却已持着禅杖消失了。
“鲻曜的庙宇将有灾祸。”谢璘道“他受了气,是要撒回去的。”
晏重灿这才记起圣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僧,以杀业为功德,只得收回一丝触动,专注眼前事:“您……要回家么?”
谢璘身躯一震,遥望故里,长叹一声,言道:“回罢……你们也与我一同回去,也好有个歇脚之处。”
“这……”
“无妨。”他仿佛想通了什么,目光通透“百年过去,凡人一生也不过如此,我悟道延寿,他们却不然。如今的谢府已不再是从前的谢府,我又何必固执从前。”
晏重灿看了看司决,见他也没什么异议,三人便加紧脚程,步下生风地走到了拥华城。
谢府原先倒是一个豪门世家,只是自被陈湖祸害后就迅速衰落了,如今只剩下一座祖宅,产业零零落落,一家老小靠着老本维生。谢璘循着记忆走回去,看见祖宅心口抽疼,却是未表现出来,依旧步伐稳稳当当地走了过去。
朱色大门掉了许多漆,衬着墙头攀爬的藤草,弥漫着一股暮年颓势。门前只有一个白发老人昏昏欲睡地守着门,听见动静睁开浑浊的双眼,立时心神一震。来人器宇轩昂,领头的是个容貌应有五旬之龄的男人,身姿挺拔,儒雅温润,颇为出尘。而他身后紧跟着的两人也是仙姿玉貌,世间难寻。怎么看,这行人也不该是到他们府中做客的人。
谢璘缓缓步近,看着这名老人,在他惊慌失措前镇定揣测道:“谢三远的后人?”
“您……您认识我爹?”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老者又是一阵颤抖,害怕自己忘却贵人,招来祸端。
谢璘点点头,心想谢府的人倒是没怎么变,又见他害怕,便也不再多说,直接自己推门而入:“你不用通传,我只是回家罢了。”
回家?
老者一头雾水地坐在门前,猛然间混沌的记忆穿c-h-a进一个男人的名字,那时他才刚出襁褓,还是听自家做门房的父亲提起过的,“是,是谢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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