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哥儿,等一等,我陪你一起去。”许安文急忙站了起来,他歉意的看了一眼李氏和许安平,匆匆追了出去,如逃脱般的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屋子。
“许二郎,现在屋里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你放心,我老婆子虽然年老体弱,但我这辈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没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良久,李氏低沉沧桑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缓缓响起,如同在这几乎凝固了的空气里划开一道口子,寒飕飕的冷风仿佛瞬间便灌了进来。
许安文双手紧紧按在膝盖上,几乎可以听到骨节的咯咯声,李氏无言地看着他,双唇倔强的紧紧抿起,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疲惫和哀求。
“李婶婶……这次鞑子……攻势很凶,我们的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周将军却也毫不畏惧,不是避其锋芒,而是迎难而上。他一直率领着我们与鞑子的主力部队周转,还有过好几次的正面交锋……”许安文突然镇定了下来,讲着讲着,开始正视李氏的眼睛,语速也由凝滞变得越来越流利,血雨腥风的战场通过他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慢慢展现在了李氏的眼前。
“这几场仗打的惨烈,很多弟兄都以身殉国,马革裹尸而返……但也有的弟兄脱颖而出,在与鞑子作战时立下赫赫战功,得以嘉奖。……萧兄就是其中的一个,两个月多前,他已由把总升为了千总,统领整个火器营。”
李氏唇角含笑,镇定的看着许安平,眼底的哀伤和绝望却是越来越深。
许安平舔了舔嘴唇,突然只觉得口干舌燥,在寒冷的并未烧炭盆的屋子里,后背却已然湿透。他突然觉得他不该走这一趟,接受这场比战场上更为残酷的折磨。
“一个月前,我们听从军令前往京城方向追击鞑子,在孙家湾一带和阿鲁克的主力有了一场恶战。那一场仗打的艰苦,除了我们的几千人,还有其他几支部队的上万人马。……我们本已包围了鞑子的大营,当时萧兄带着一队精锐兵力深入鞑子内部,我们则在外围为他们打掩护。本来说好以一个时辰为限,一个时辰后,不论是否救出太上皇,只要听得我军鼓声响起,萧兄都要立即撤退,因为,炮兵已经预备好炮轰鞑子大营……”
“可是……可是……”许安平紧紧捏起了拳头,面色痛苦而愤恨,“不到半个时辰,炮兵就开始开炮。当时正值夜半时分,各路人马混杂,也不知是哪一支军队先开了炮,很快就乱糟糟打成了一片。……事后,我们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萧兄,倒是找到了随他一起的几个将士,都已被炮轰得……”
许安平突然语带哽咽,无法继续说下去,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战场上的消息(下)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仿佛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可以听得见。许安平局促不安地盯着地面,静静等待着李氏随时会爆发出来的哭声。除了不忍心看到李氏伤心欲绝的一幕,他更害怕的是面对知道这一消息后的宋芸娘。刚才,当他得知宋芸娘正在房中午睡,他居然产生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此时,许安平仍在心中后悔不该忍受这样沉重的压力来通报这个讯息,但是他又不忍心让芸娘直面之后由官府送来的那张残酷冰冷的阵亡名单。他直觉地感到,若他将萧靖北在军中最后的经历详细讲述给她们听,也许能稍稍减轻她们的悲痛。
又静坐了一会儿,许安文呆呆看着从门口投射进来的太阳的影子在室内悄悄地移动,看着它慢慢拉得斜长,终于忍不住移动了一□□子,不自觉地清了一下嗓子。
一直坐着发呆的李氏突然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她坐直了身体,愣愣看了一眼许安平,似乎在奇怪这个小伙子为什么仍然坐在这里,良久,才缓缓道:“多谢许二郎来我家传信。今日家中忙乱,我就不留你多坐了。”声音颤抖而虚弱,似乎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停顿了一会儿又高声唤道:“荀哥儿,帮我送客。”
荀哥儿送走了许安平和许安文两兄弟,转身回来,先在宋芸娘厢房的窗前静静站立了一会儿,又来到了正屋门口,哀伤的看着孤零零坐在幽暗房间深处的李氏。
许安平一走,李氏挺直的腰背便迅速佝偻了下去,她的灵魂仿佛已被抽走,只剩下了枯朽的身躯。
“李婶婶,您……您想哭就哭出来吧……”荀哥儿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方才他见许安文神色不对,早已悄悄将他拉到一旁问明了缘由。他一直忍住悲痛,在钰哥儿和妍姐儿两个孩子面前强颜欢笑。此刻他送走了许家兄弟,又将钰哥儿和妍姐儿留在外院,当他走进内院,特别是经过宋芸娘的房间时,一直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哭?”李氏侧头奇怪的看着他,她衰老的面容一半隐藏在阴影之中,与昏暗的屋子融为一体,另一半却是模糊的、木然的、僵硬的,她机械地缓缓开口,苍老嘶哑的声音在寂静昏暗的室内响起,透着刺骨的寒凉和悲哀,“我儿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做了他祖父、他父亲、他的哥哥们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情,不愧是萧家的好儿郎,我为他骄傲!我不哭,我不会哭!”
“李婶婶……”荀哥儿愣怔地站在门侧,看着这样的李氏,心中突然涌出了几分害怕。
李氏支撑着身子想站起来,撑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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