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莲妖的诧异不比她少,可很快,她就施施然一笑,如多年前一样道:“宣姐姐!”
妖的寿命比人要长许多,所以如今的莲妖也和当初没什么差别,只是到底是十年时光,她的鬓角染了风霜,面颊上亦带着独属岁月的痕迹。
这些年里,是她守在禅林寺中。
据她所说,当年宣成魅离开之后,殷桓发了疯,整个皇宫人人自危,别说是人,就连她一只妖都根本不能与殷桓抗衡。她让空木走,可空木说,他是修行之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世界变成炼狱。
所以他去收了殷桓。两人在金銮殿前对垒,崩了山色,蒙了日光,最后双双葬生在了那里。皇宫得了救,南国得了救,可唯独,空木搭上了一条命。
莲妖当时就在皇宫,等战事一了,她就赶到了现场。空木尚且留存着一口气,她问他可有什么遗愿,他却只笑笑,说若是可以,他想回到禅林寺中,回到最初故事开始的地方。
所以她把他带了回来,埋了他的骨,葬了他的魂,也为他立了一块碑。为防深山夜冷他孤身无人陪,她便也干脆留在了禅林寺中。
“宣姐姐……”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过身来面对向宣成魅,从怀中掏出一个红漆木盒,“空木大师临走前,留了一样东西给你,他说,其实早在薛府之中时,他就知道,你留在他身边,并不是要为他化劫!”
彼时两人正在空木的坟前,十年了,他坟头的草早已长了数尺高,莲妖虽然时常打理,可还是让它覆了一层绿草,如今郁郁葱葱的,倒显出了些生气来。
宣成魅伸出手,从莲妖手中接过那只木盒。那木盒极轻,似乎风一吹就能让它飘走。她将它紧紧抱着,有些欣喜,却又有些忐忑。
“打开看看吧!”莲妖道。
她将手移到盒盖处,顿了一瞬,而后缓缓打开了盒盖。
那盒子里装的,是她要找的那片灵魂!它被锁在一颗透明水晶球中,由里面漂浮的人气滋养,许是被关得太久,如今一见光,它就急不可耐地翻转起来。
“怎么会……”她找了它那么久,为它费尽心思,甚至差一点死在空木的灵魂手上,可到空木死去她都没能拿到它。她以为它已随着空木一起走了,或者去了别的地方,或者去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却没有想到,它竟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
“空木大师说,宣姐姐想要这东西,所以,他就将它送给你。可是宣姐姐,你知道么,为了取出这东西,他亲手……挖了他的心!”
“什么?”宣成魅诧异,又震惊。
然莲妖却笑得凄然:“这东西长在他心的深处,只有把他的心挖出来,才有可能将这东西完好无损地取出!”
“怎么会?”她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可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她与空木一起的日子,那片魂魄的灵力一共出现了三次,一次是在薛府后山洞中,空木被藤妖伏击之时,一次是将到皇宫,他被妖气覆了心脉,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之时,还有一次,就在不久前,他们被困在七绝断魂阵中,他正好被万支淋漓的血箭穿了心。
每一次,都是他生命垂危之时。每一次,都涉及到了生命,涉及到了心脏。
如此看来,那魂魄应该,确实是藏在他心的深处。否则,她强行要将它取出时,空木的灵魂也不会那般决然,那般六亲不认。
取物伤心,一旦心脏受损,他的生命就会在那一刻终止。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离开之前,拼死偿了她的夙愿!
她双手颤抖地捧起那个水晶球,心中忽然有了阳止问题的答案。
她回了地府。
这一次,她没有在奈何桥傻等,而是重新把幽冥四界和判官殿都跑了一遍。人间的生魂会经过幽冥四界其中一界,就算当真魂飞魄散或者妖化成了恶魔,判官殿里也应有着他的卷宗,不同的结果在卷宗上面会有不同的表示,只要她找到他的去处,就能把寻找的范围缩小。
第一步仍旧是幽冥西界,同样地翻天覆地寻找一遍,也没有找到关于空木的蛛丝马迹,之后是幽冥东界和南界,最后是北界,所有的新鬼旧鬼,所有的恶魂善魂都看过一遍,依然没有空木的半点消息。
最后一个地方,是判官殿。
她去时,判官依旧在奋笔疾书,看到她,他放下笔迎过来,不待她开口,便道:“阁主可是要找空木和尚的案卷?”
她点头。这段时日她要寻找空木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判官虽然终年足不出户,可闲言碎语地听上一些,猜到她的目的也不足为奇。
“那就有些不巧了!”判官扬手在空中一抓,与空木的命理书一般雪白如瓷的卷轴登时出现在他手中。他将它在两人面前展开,继续道,“这空木和尚的案卷,早在他死之后的两日,全部变成了空白!”
“怎么会这样?”宣成魅翻弄着那个卷轴,果然见那整个卷轴里,似有浮光掠影,却没有一个字。
没有字,那么,空木死后的故事走向,她也无从得知了。
这一瞬,她忽然没了关于希望的所有力气。
她很累,累到心和身体,一起崩溃。
之后的一段日子,她关在魅阁没有出门。她是鬼,所以不用吃饭不用喝水,终日就是醒了睡睡了醒,日子过得混乱不堪也疲累不堪。睡着了有时候会有梦,醒来后也会有人来说些什么,于是来来回回地,到最后她已分不清自己何时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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