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藏着毛巾不给他拿,一个劲地摇头:“我才不走,爹爹你这几天夜里都在说胡话,吵着要喝水,宁儿要是睡了,谁来给你端茶送水?”
阮烟罗也明白自己腿脚行动不便,也就不再坚持,望着宁儿低头帮他上药,忽然想起一事,神色凝重,问道:“我都说什么梦话了?”
“啊?”宁儿停了手,抬头道:“我就听到爹爹一直叫一个人的名字,什么秋雨还是秋语?宁儿也听不清楚……爹爹啊,那人究竟是谁啊?”
“你别管,那我还有没有说别的?”阮烟罗根本没心思回答宁儿,抓住她的手,焦急地追问。
宁儿双颊陡然升起两朵红晕,忸怩道:“爹爹后来还拉着宁儿,翻来覆去地说要我别走,还、还说喜欢我……”她声音越来越小,终于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神智迷糊中的爹爹,可怜地拉着她,哀求她,好像跟平时完全变了个人。那种爱慕的眼光,几乎让她错以为这根本不是她爹爹,而是个暗中对她思慕已久的痴情男人……
她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居然春心萌动到对自己爹爹胡乱猜疑。虽然童年记忆里记得清楚,阮烟罗并非她的亲生父亲,只是在她家寄宿的客人。可自从她四岁那年父母染重病过身后,这男人从此就留了下来,一手将她抚养大,对她关心宠爱之处,比亲生父亲还有过之而不及。
有时她染个风寒,男人就担忧得彻夜不眠,半夜醒来,她还常常看到男人坐在她床头,腰杆挺得笔直,眼光也跟现在一样温柔接近痴迷……
这,爹爹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以往从来没去深思过的影子跟眼前重叠起来,宁儿觉得心开始怦怦作跳,咬着嘴唇,从阮烟罗掌中抽回了手。
阮烟罗留意到她异样,脸上也是阴晴变幻,挥手道:“你还是回自己屋睡觉去罢。”
“……那也等宁儿帮爹爹上完药。”宁儿脸红红的不敢去看阮烟罗,将消肿化脓的药膏挤在手心,继续涂药。
指尖不经意地划过阮烟罗腿上肌肤,她不禁又一阵羞赧——爹爹虽已年过四句,肌肉却似乎比同村的几个青壮小伙子还结实……
她情窦早开,此刻又尽想着些漫无边际的绮念,手底越抹越慢,猛听头顶阮烟罗一声压抑的低叱!
“宁儿!”
她一下收回了心神,才发觉自己的手竟然摸到了阮烟罗的大腿根郡。男人胯间的衣裤,明显隆起。
“爹爹,我——”她当然知道男人起了什么反应,火燎般缩手,羞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阮烟罗瞪着她,刚想开口,门板匡啷巨响,被人一脚踹烂。
“阮烟罗,你这王八蛋!”
紫冥再也看不下去,大骂着破门而入。
阮烟罗一震,看清是紫冥,讶然:“怎么你还没和他离开这里?他的眼睛好了吗?”
“好了又有个屁用?他心里装的还是你,根本只当我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
紫冥叉着腰,两眼血红,狠狠盯着阮烟罗,咬牙切齿:“你厉害,能让他一辈子都对你死心塌地,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阮烟罗错愕地看着他一脸兴师问罪的暴怒表情,随即了然地叹口气:“你和他吵架了?”
紫冥紧紧咬着牙关,全身都在颤抖,显然强自压制着无尽愤怒。
阮烟罗抵着额头苦笑:“紫冥,你明知道,我压根不想要他心里有我。”
“没错!他根本就不该再挂念你!”紫冥跨上一步,双拳骨节劈啪微响,牙缝里挤出的嫉恨浓烈得令人无法忽略:“我真替他不值,为什么被你伤得那么深,还不肯忘记你这混蛋,还要为你再执迷不悟?”
“……”嗅到从紫冥身周四溢的强劲杀机,阮烟罗眼睛微微眯起:“你来,是想杀我?”
宁儿满脸红云还没褪尽,闻言吓了一大跳。
紫冥缓缓地笑,映着抽搐的嘴角、说不出的诡异——
“我还真的想杀了你,把你一块块切开来,看清楚你究竟好在哪里,能让他这么喜欢,哈哈哈……”
一把推开挡在床前的宁儿,揪住阮烟罗衣襟,将他拖下床。
阮烟罗腿上伤口被凳子锐角一磕,登时绽破,血流了出来。却眉头也不皱一下,硬气地站着,平静地道:“你若觉得杀了我心里就可以舒坦点,只管动手。这躲躲藏藏的日子过了十几年,我其实也早厌倦了。死了也好,免得再跟他纠缠不清下去。”长叹着闭上眼帘。
“我不偏让你死。”紫冥怒吼,用力摇着阮烟罗:“既然你死都无所谓了,为什么就不能答应他,陪他过完下半辈子?”
“紫冥你?”阮烟罗再一次愕然,睁开了双眼,入目是青年愤懑又饱含哀伤的面容,他茫然问:“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即使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只是让他彻底绝望崩溃罢了。”
紫冥松开了阮烟罗的衣服,一屁股瘫坐椅中,蒙住了自己眼睛。不想看到阮烟罗满脸诧异,那令他感觉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
“我不会杀你的,我要你回到他身边,永远跟他在一起,再也不要让他孤独地活着……”
那是他从余幽梦身边转身离去的一刹那,脑海里飘起的最后一个念头。
说出来后,整个人也似乎被掏空了,可又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
阮烟罗真正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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