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坠着那枚玉观音:“你做手术的时候,医生就把它交给我,说是你戴在胸前的。这是你从小就送我的信物,我从来就当珍宝一样爱惜。本来以为被人夺去了,现在又和你一起回到我身边,我怎么能不珍惜?”他深邃的眼睛里含着更深的感情。
我轻触悬在他胸前的玉坠,无暇的翡翠上不知何时有了一道长长的裂纹。我惋惜道:“可惜这块玉上有了裂纹,这应该是在逃亡的路上磕裂的。”
“这并不是憾事。这条裂纹是你这一路的纪念,我日日戴它在胸前,就会时刻记得你为我经历的生死艰险。更何况这条裂纹里还渗入了你的血,以后可以给我们的孩子看,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母亲是怎样地勇敢。”
我细看那条裂缝:深深的颜色,如同一道黑线,那应该是渗进去的血的陈迹。是我的血吗?还是l的?或者是我和他两个人的?
“关于我的事,你只字不要向靖平提,因为被一个同性所爱会让多数男人觉得恶心。我宁可让他恨我一辈子也不愿惹他厌恶。”这是l临终时对我的嘱托。
他对靖平用情至深,并不亚于我。那种深情让他可以近十年默默辅助靖平却不言爱,让他甚至为救我这个情敌和靖平的孩子不惜拼上性命。我现在躺在靖平怀里享受他的万般宠爱,而l却独自躺在那深寂冰冷的谷底。
这样的爱,即便来自同性,它的真挚与高尚也不输于这世上任何其他的感情。这样的爱,只应该被崇敬,没人有权利反感嘲笑它,而至情至真的靖平更加不会。
l,原谅我要违背对你的承诺。你对靖平的感情,应该得到他的正视和尊敬。
“靖平,这上面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血。”我放开玉坠,静静看着他。
他的剑眉轻轻上扬,略带惊奇:“还有谁?”
“l。”我轻轻念出这个名字。
靖平沉默片刻,开口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还在英国服刑吗?”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向他娓娓讲述了一个漫长而孤独的爱情故事。这故事开始于十年前秋光朗润木叶斑斓的康桥,终止于茫茫非洲森冷寂寥的深渊。
他沉默地听着,眸中最初的讶异过后,眼帘便垂了下来,我再看不到他眼中的任何情绪。
终于,他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我,静静伫立,平时总是笔直挺扩的肩背此刻却似乎有些微微地低垂。
他一直沉默着,我也不去打搅。
他在想些什么呢?
回忆与l的点点滴滴吗?
会震惊,感慨,悲伤,还是痛惜?
但无论怎样,他心里会为l保留一个特殊的角落。而这个角落,我永不会去侵占。
关于l临终时的那个吻我却没有告诉他。一来我答应了l保密,二来我不愿今后靖平在吻我的时候可能会产生古怪的别扭。最后,我仍有些小小的私心,不愿他在吻我的时候会想起别人。
我的目光越过他头顶,看见窗外的一片蓝天艳阳。微风卷过柔软的窗帘吹来,带着新剪青草的清气和窗外芒果树的暖熟果香。
夏日正盛,家中的荷塘里,想来必是明翠柔红,迎风而举。
梦里风荷(云深)- 完结
从马车精雕细琢的镶金窗框望出去,街道两旁挤满的人群正在向我欢呼致意。
当年载着我父母灵柩的马车从皇宫经过这里驰向notre-daeken大教堂的皇室陵寝。而今天,我沿着同样的路线,在清脆的马蹄声里驰往同样的教堂。去那里,举行我的婚礼。
我从马车里向窗外的民众微笑挥手,感谢他们在这个我一生中最特殊的日子里为我的快乐而欢喜。
马车停在notre-daeken大教堂的石阶起点处。车门被头戴假发的司仪官拉开后,现任比利时国王正站在马车门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臂。这是我的堂哥rd。他已从他父亲手中接过权杖,成为极受比利时人爱戴的新国王。
钟楼的百年古钟开始为我敲响,我挽着rd的手臂走下马,踏着脚下镶金边的深红地毯,从教堂外的八百米长阶,走向主厅的神坛。
一个穿着黑色小礼服的胖胖的金发小男孩正双手捧着一只带流苏的天鹅绒方垫,上面放着两枚婚戒,一摇一摆地走在我们前面。这是lex的长子 - 我的小侄儿d。虽然还不满四岁,但面对这样大的场面,他已是不怵。这孩子身上已有些帝王的风范。
我自己设计了婚服,放弃了皇室传统的宽大裙撑和突显华贵的冗长头纱,采用了简洁的无肩带的上身设计,而裙幅则让它顺着我的腿自然地飘垂到地上,全身没有任何花边和嵌钻,只是素净的一袭月白,轻软雅逸。但礼服薄如蝉翼的面料是用极罕见的产自湘水边的野生天蚕丝织成,是丝绸中的极品。它瑰丽流浮的光采如同脉脉浮动的暗香,随着我的走动从我身上漫开。只此一点已足以让所有其它设计显得失色而多余。
然而这件礼服的点睛之笔在于我的身后。最外层的宽松裙幅在我身后自腰部以下如燕尾一样地打开,形成两片长长的拖尾。而拖尾的内侧一面是用淡墨手绘的朵朵荷花。我行走时,三三两两的清雅花朵随着我腿步的动作在我身后的拖尾间浮隐浮现。但只要稍有微风掠过,轻若无物的长长拖尾便会应风而起,形成两片轻舞飘曳的蝶翼,而它们上面手绘的千朵墨荷此时就全展开来,在我身后形成一袭漫天的荷舞。
而今天恰好是一个和风不断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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