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从傍晚遇见到现在,她一直在低头。
狄然转身要走,陆川一把将她拉住,掰过她的脸:“你看着我说话。”
他手劲没轻没重,捏得狄然脸颊上的肉和骨头生疼。
她打掉他的手,他又重新捏上来。
狄然闭着眼,声音颤抖:“别闹了……”
陆川执着道:“你看我一眼。”
狄然睫毛颤动,没有睁眼,她脸上皮肤温软,面颊精致动人,在他眼里脑中和七年前那个明艳活泼的女孩重合在一起,瞬时勾动了陆川心里最柔软的那块。他静了一会,忍不住低头对着她的嘴唇亲了上去。
狄然身体一僵,狠狠推开他。
还没等陆川反应过来,她转身跑进卫生间。
陆川怔了怔,似乎被那下推的酒醒了一点,他打开屋里的顶灯,走到卫生间门外,狄然没关门,弯腰站在马桶边。
她晚上没吃东西,胃里只有酸水。
“狄然……”
狄然听见他的声音,反手将门扣上。
陆川站在门外,攥着手指,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你生病了?我送你去医院。”
他去拉把手,门从里面反锁。
狄然不回答他的话,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声音听得他心里一阵揪痛:“狄然?”
差不多半分钟后,里面水流的声音响起,狄然应该是在洗脸,过了好一会才声音细细地开口:“你走吧。”
七年后久别重逢,她对他说的仅有的几句话里,翻来覆去只有让他离开的意思,陆川原地静了一会,心底发酵起一股形容不出的感觉。
那是即使醉酒也能明确感知到的难过,眼前的一切和他想象中再遇的场面相差太多。他宁愿狄然骂他、打他甚至冷着脸无视他,也不想在这种气氛里茫然无措。
狄然让他走,可是他怎么甘心,又怎么敢走?如果明早一觉起来,她又不声不响消失上七年,那他真的会发疯。
陆川站了片刻,心里那股想和她亲近的念头又打败理智和门口的承诺占了上风,就像一个行走在荒凉沙漠多年的旅人,看得见近在咫尺的绿洲却不被允许触摸,这对他而言太残忍了。
他抓住门把手像下压,他力气向来很大,门锁“嘎达”一响,被扭断在里面:“你到底怎么了?”
狄然用背顶住门,光线透过躯体将她瘦弱的影子打在磨砂玻璃上,她靠着门,声音哽咽:“你别进来,算我求你了。”
出国前狄梦曾经问过她:“如果陆川回来了,要怎么说?”
她想也没想:“别告诉他。”
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她不想陆川因为这件事难过和自责。陆川总会忘了她,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她私心里希望这个时间可以稍微久上一点。
但无论几月也好,几年也罢,总好过敬敏口中所说的,将她变成一根扎在陆川心上的刺。
她在里面轻声抽泣,被敬阙智囚禁的那小半年,哪怕被他用电击折磨得痛不欲生,她也一次没哭过。可出来以后她却变得很爱哭,像是泪腺开了闸,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陆川没有声音了,他放在门把上的手停住,但狄然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站在门外的气压,甚至可以知道他的目光一定透过门停在她身上。
她在门内哭,他在门外沉默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朵里传来房门轻轻扣上的声音。
陆川走了。
狄然在卫生间的瓷砖上坐了一会,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接过电话,李东扬嚣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在绿洲酒店大厅,别以为你不回家我就找不到。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下来,等我上去了没你好果子吃。”
狄然擦了擦眼泪,憋住哭音,声音软绵绵的:“你上来吧。”
☆☆☆
李东扬今年将公司总部从伦敦搬到滨海,最初那阵子忙得焦头烂额,每天事情多得分身乏术。
两个月前狄然莫名其妙和他闹了一通脾气,晚上不让他进屋不说,更是接了一组片子和杂志社的人一起飞去亚马逊拍摄。
如果不是实在走不开,李东扬早就飞去南美把她抓回来了,狄然像是瞅准了他没有时间,每天在国外过得逍遥快活,回国后不回家反而去住酒店。
狄然问他知道她气什么吗?
他要是知道就不用被晾上两个月了。
清晨,七点。
狄然戴着一个大大的墨镜在李东扬身后进了公司,李东扬面无表情在前面走,她小步小步跟在身后。
“早啊,然然。”唐昕端着咖啡过来,公司落地成型的时期,难免早晚加班,她冲狄然挥了挥手。
狄然摘下墨镜,眼睛红通通的。
唐昕看了李东扬一眼:“昨晚干什么了?把人都弄哭了。”
李东扬忿忿地说:“你自己问她!她还有脸哭?”
狄然闷着头不说话,李东扬像是抓到了人诉苦,拉着唐昕满嘴吐沫星子乱飞:“不回家去住酒店,我以为我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她生气,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接她。结果呢?原来是和老情人约会了,自己触景情伤哭得像只狗还要赖我身上污蔑我?蛋都快被她踹碎了,老子敢碰她?”
狄然声音很委屈:“我没有和他约会。”
李东扬气得坐在办公桌前,拿过笔筒,将里面的中性笔掏出来一根一根摔在地上,摔一根骂一句:“我冤枉你了?你没见他?你见的是鬼?哭得躲厕所里不敢出来的人是我?”
狄然纠正自己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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