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行李。
“陆川哥,我来拿书。”
陆川示意他随意,浩浩心思却不在书架上,他走到墙边,那里悬挂着细绳,上面用小夹子夹住几十张泛黄的杂志剪下来的风景画。
当年陆川退房后,这些照片和他的东西被暂时寄放到孙叔家,浩浩显然对它们很熟悉。
“这次去哪?”看着几张风景画下夹着一模一样陆川实地拍下的崭新照片,浩浩问道,“维多利亚瀑布?”
陆川点头,他又问:“你自己吗?”
陆川没回答,浩浩走到书架前心不在焉地挑书,他小声道:“陆川哥,我们高中英语老师大学刚毕业,长得很漂亮,上学的时候我们班很多男生都喜欢她。”
他想了想:“她也是短发,性格可爱。”
手里的书没拿稳,“啪嗒”掉到了地上。
他要去捡,陆川却先一步蹲下。
那年夏天,他将烟盒藏在这本书的后面被狄然发现。
她熬了一整夜,点着台灯,用567页每一页的边角处歪歪扭扭地写下“不准抽烟”。
那年夏天,狄然喜欢在清晨到楼下去捡树下掉落的合欢花,她将他书柜里的书拿下来,在每一本中都夹上一朵花。
七年过去,合欢花已经枯得蜡黄,碰一下就簌簌散架。
陆川小心地将它捡起来,翻到原本放置的那一页。
那年夏天时常下起小雨,狄然捡回来的花总是湿湿的,总是在书页间留下干涸的水渍。
陆川放眼看去,痕迹处的印刷字体隐隐模糊,却不难辨认。
那是一段话。
【生活仿佛远离了我,它失去了此前我所感到的力量和色彩,物品也失去了它们曾经让我感到的力量和真实。多年后当我潜心读书时,我在法国诗人奈瓦尔的一本书上,读到了能最好诠释自己在那些日子感到的平庸和低俗的诗句。】
【最终因为无法忍受爱情痛苦而上吊的诗人,在明白永远失去一生的爱情后,在《奥蕾莉娅》一书中说——从此生活留给他的,仅仅是一些,“粗俗的消遣”。】
陆川垂下眼睛,将花夹回书里,将书放回书架。
浩浩迟疑道:“陆川哥?”
陆川目光透过窗子,虚虚落在窗外那片荒芜的草地。
浩浩轻声说:“我只是觉得她和然然姐很像。”
风从大地和天空飘来,恣意吹动阳台的纱帘,爬墙虎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极了那年夏天的短暂时光。
陆川目不转睛看着眼前似乎熟悉却又全然不同的一切。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季节,不同的是,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看向浩浩,淡淡道:“没人像她。”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爱有天意》by李健
☆、没离开过(1)
天空湛蓝无云,阳光透过圆拱形窗户玻璃上的五彩窗纸照进走廊,在地砖上投下色彩斑斓的光影。
李东扬抱着猫靠在走廊的墙壁,视线虚虚落在地砖上。肥皂不安分地扭动身体,从他怀里跳到地上去捕捉点点的光斑。
温柔舒缓的英国民谣轻轻回荡在耳畔,李东扬手里玩着打火机,眼睛不时瞥向一旁关着门的屋子。
医生拉开门出来,他急匆匆站起来:“怎么样?”
透过门的缝隙,他看到狄然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安静地闭着眼,情绪似乎很平静。
医生是位姓陈的中年男性华裔:“打了镇定剂,已经睡下了。”
李东扬蹙起眉:“她最总失眠,睡着也是做噩梦,她以前很喜欢说话,现在我不叫她,她就自己发呆。”
陈医生拉他到椅子上坐下:“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简称sd,你刚才说的失眠、噩梦和麻木感都是正常的症状。”
“能治好吗?”李东扬问。
陈医生:“因人而异,有些人在受到创伤后能很快康复,有些人却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战争导致的sd甚至能持续五十年之久,我不能保证治好,只能保证尽力。”
李东扬想了想,低声说:“她从小就很坚强,一定可以。”
陈医生看向他:“虽然说这话不合时宜,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然然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从医这些年,见过患者因为幼年时遭遇强.暴,对异性产生一生恐惧的案例,也见过因为走夜路被抢劫后几年不敢夜间出门的案例。”
“然然的病情现在还很难判断,但她所受的创伤是我见过最严重的之一,四个月的囚禁和电击酷刑,治疗过程不会容易。”
李东扬沉默。
陈医生离开后,他推开病房的大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狄然都要在这里度过,价格不菲却贴心的私人医院特意将房间装点成少女心粉红的色调。
窗外是一片静谧的桦树林,叫不出品种的鸟儿盘旋在上空轻唱,医院建在城市郊区的庄园,空气清新环境优雅。
李东扬将窗子打开一条缝换掉室内的浑浊空气,而后坐在床边。
床上的女孩脸色苍白,眼角唇边还留着水渍,李东扬没进屋,也能猜想出里面刚才发生了什么。
狄然穿着薄而柔软的病服,领口大开,嶙峋的锁骨露在被子外面,李东扬心疼地将眼睛别开,被子上拉遮住了那片。
肥皂玩了一会地上堆着的毛绒玩偶,小爪子用力,跳上了狄然的床。李东扬摸了摸狄然柔软的头发,点点肥皂的脑袋,轻声说道:“陪狄然睡一会,不要吵。”
肥皂乖乖地在枕边趴下,舔了舔爪子,将头别进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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