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宣, 旁人或许不清楚,我这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他是真拿你当兄弟,凡事有他的一份总有你的一份,还总是担心你性子软被人欺负。”
“我是个过来人了,你对小梦存了什么心思,我这心里头一清二楚的。她待你也是极好的,当年院校里的演讲比赛,她得了第一名,题目就是《我最好的朋友》,里头的主人公就是你。”
“你是在赎罪吧,你把小梦的孩子养在身边,让他喊你爹。那天,他风风火火地赶来救人,嗬,看那通身的气派,颇有我当年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他得知这段真相,用什么样的心境来面对你?”
“秦旸,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面上说你是我的干儿子,可当年我的确把你当亲生儿子看。我知道你心思细腻,对金融也颇具洞察力,是个可塑之才;我知道你年幼丧父,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心里却非常渴望父爱。这些我都知道,很遗憾,作为你名义上的父亲,我没能将你教好。”
说完这些,祁宏就静默下来。
秦旸一张脸跟火烧似的,一截子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想过祁宏见到他的无数种表现,狰狞的、愤怒的、歇斯底里的。可唯独没有想到,祁宏这样平静,平静得让他哑口无言。
祁宏看着他半青半白的脸色,摇头道:“秦旸,你肯定不知道,祁宣和小梦的孩子,这些年一直托人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他这是在替你这个做父亲的赎罪啊。”
话音落下,秦旸终于忍不住泪下眼泪。
他想起秦非然这些年来,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向来是极尊重的。可他却厌恶秦非然那张长得极肖祁宣的脸,总觉得秦非然和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够亲密,总是给自己心理暗示,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放在身边养多久都养不熟。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秦非然那样敏感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感受到秦旸对他的不喜和疏离。祁宏说得没错,秦非然心中明白,可他从来都不说,他只是默默地承担起自己的责任,默默地替秦旸做了不少事情。
原本,他们可以是关系亲密的人,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秦旸亲手毁了。
走出巡捕房时,秦旸觉得外头的阳光格外刺眼,所有丑陋的真相,在这阳光之下都将无所遁形。
秦旸忽然想起那些旧事与故人,他来到明德学堂,那是他和祁宣、樊梦读书的地方。在那棵大榕树下,秦旸第一次见到樊梦。
那时樊梦站在课桌之上,脖子上飞扬的飘带仿佛带着一阵幽香,她慷慨激昂地陈述着自己的理想,说自己要成为华国最优秀的旗袍设计者,说旗袍的变革,是华国女性自我解放之路的重要关隘。秦旸坐在榕树底下,看着神采飞扬的樊梦,心里想的是,她可真漂亮,我一定要帮她实现梦想。
可还没等他剖白自己的心迹,一旁的祁宣已经站起身来。他身高体长,玉树临风,站在人群之中极为耀眼。他仰起头对樊梦说:“我从不认为女性是天然的弱者,之所以女性会处于弱势,是因为有些女性惯性地将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只要你能够发挥出自己的长处,自然能实现你的梦想。”
就是这样一番话,让祁宣入了樊梦的眼。
从而,秦旸也获得了结识樊梦的机会。三个人一块儿上课,一块儿吃饭,一块儿讨论,只是渐渐地,秦旸发现樊梦眼里只剩祁宣一个人。
这种想法一旦破土发芽,就以极快的速度生长,最终成了秦旸心灵荒原里的一根刺。
平日里不能碰,一碰就疼。
等秦旸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了费里西餐厅的门口。
他透过橱窗,静静地看着钢琴椅上相互依偎的男女,简直疑心自己穿越到了过去。
费里西餐厅,同样是三人经常来的地方。
樊梦j-i,ng通西洋乐器,尤擅钢琴。在西式乐器传入华国的当口,祁宏也动过让祁宣学钢琴的念头,可祁宣是个皮猴子,受不了在那皮椅子上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倒是陪他一起学的秦旸坚持了下来。
秦旸曾为自己能和樊梦合奏而高兴,他满心以为樊梦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可樊梦在短暂的惊艳过后,却把目光投向了对钢琴一窍不通的祁宣。
她不厌其烦地教祁宣指法,而此刻的祁宣,倒是没了以往的不耐烦,c-h-a科打诨把美人逗得乐开了怀。
在樊梦玩笑似的戳着祁宣的额头笑骂“你个蠢材”时。
秦旸觉着自己是多余的。
鬼使神差地,此刻的秦旸推开了费里西餐厅的玻璃门,独自走到正在弹琴的年轻男女旁:“请问,能给我弹一下么?”
年轻男女原本正四手联弹得兴起,蓦地被人打断,不由诧异地朝秦旸看去。
见对方是个长辈,便友好地让了位置。
秦旸坐下后,抬手弹了曲《致爱丽丝》,流畅的旋律从指间流泻出来,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时光。
一曲终了,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秦旸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后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他的后脑勺一阵剧痛,继而失去了意识。
西餐厅里的顾客从最初的怔愣中回过神来,一致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男男女女都颇为狼狈地抱头鼠窜,而就在这混乱的时刻,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带着灰色帽子的男人飞快地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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