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和欧文上床,但他在内心默念了两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个词。他必须慢慢的、慢慢地让欧文依赖他。
他从社交网络和广播里了解了欧文,但欧文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欧文会是一个冷血的、擅长使用各种刀具和武器的男人,但他吃头痛片,手像叶子那样颤抖。他一点也不美,没有什么吸引力,除了那些笔记和广播,他毫无特殊之处,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他现在走出去,就会淹没在人群里消失不见。
不过他喜欢和他聊天,他们很合拍。为了把他变成他的搭档,他甚至还想上他。虽然这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也不会讨厌。
欧文.亚当斯觉得自己问错了问题,他应该问,“在我之前你杀过几个人”,这样就可以确认迈克尔在他之前杀没杀过人,杀过几个人。但这么问太冒险了,如果迈克尔最开始不准备杀他,因为问题想起来这一点呢?
迈克尔帮欧文包扎好了脚踝,欧文把脚缩回去,坐到浴缸边,开始吃那个三明治。他拨开外面的保鲜膜,咬了第一口。
面包边被完整地去掉了,里面是烤j-ir_ou_、辣椒圈、生菜、番茄,还有酸黄瓜,三明治的味道很好,就和早餐一样好。
迈克尔到来之前,情绪中的紧张欧文自己闻得到。迈克尔接近他、和他说话、给他午餐之后,他感到了满足,满足缓解了紧张。迈克尔可能是个以后会伤害他的人,但这一刻,还没有。欧文只要简单坐在这里,就可以逃避整个世界。不能自由活动就意味着他不用强迫自己去医院复查。
欧文知道,不会有人因为他的失踪而报警,他的蚂蚁呢,还没有学会怎么打电话告诉警察。他原本觉得自己不喜欢和他人分享生活,得知可能得了脑癌之后,突然想要有人来为他分担痛苦。但世界上不会有不劳而获,感情和关怀也一样。
绑架就不一样了,绑架可以看作一种不劳而获的关怀,欧文咬着三明治想。
我被绑架了,怎么还能去医院?我被绑架了,就不需要考虑我会不会三个月内死掉。我被绑架了,这个绑匪看上去在意我的死活……
这么一想,绑架成为了一件不错的事。
欧文戴着眼镜,一大口一大口把三明治吃掉了。迈克尔问他要不要再来一个。
“如果还有晚饭就不需要。”欧文说,他把自己脏兮兮的袖口扣好,把腿裤放下来,遮住铁链。保持这样的秩序,让他更加放心一点。他不再问问题了,就算知道迈克尔已经杀了十个人,他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毕竟有他在这里,迈克尔看起来不打算去绑架其他人。
“整个屋子里,地下室和上面,这一刻,只有我和你吗?”欧文问。
“是的。别想着逃跑。你逃不掉的。”
欧文不打算逃跑,他准备保持这个状态,做个遵守秩序的被绑架人。等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之后,再去报警。
迈克尔等欧文把三明治吃完,上楼去了。五分钟之后,他带着毯子出现了。
欧文从他手上接过那条干净的毯子,重新钻回了浴缸里。那条毯子可以一半垫在浴缸里,一边盖在身上。毛毯是深褐色的,样子糟糕却柔软,手一抹,褐的颜色就改变了,变得更深或更浅。欧文反复用手抹来抹去,想看看能不能把它变成一种颜色。他失败了。
迈克尔离开了,他说他下午再来。欧文有点头痛,还没有到吃药的地步。他昏昏沉沉,只能钻进那条毯子。毯子上是人的味道,那味道并不让欧文讨厌(他不喜欢的是刚买回来的衣服那毫无人气的味道)。
因为无法控制的头晕,欧文昏睡过去。
梦袭来得很快,他梦到自己躺在童年时的床上,画一张画。他个子高了,把那张床显得很小。床单是红格子的,闻起来是别人家的味道,不属于他自己。欧文画的是一张玻璃画,炭笔和水彩笔落到纸面上,就变成水晶一样的晶体。这时他的阿姨走过来,指责他把颜料弄到了床单上——其实是有一点儿,可是只有一点点。欧文很羞愧,很紧张,心脏痛得发抖。
他是大人了,心脏却像孩子那样脆弱?欧文用手轻轻碰了碰那张画,画面上的水晶和琉璃被他的手指打碎了。
打碎的色彩好像扎到了他的心脏上,欧文惊醒过来,浑身冷汗。
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够一个人关灯吃爆米花,看完恐怖指数很高的恐怖片,却被这样普通的梦惊醒?
欧文难受得发抖。
她为什么要指责他呢?弄脏一点床单那么重要吗?画碎在梦中。这代表什么?代表他所写的、所画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欧文的童年有几年并不是在父母面前度过的,他住在叔叔家里,他们对他很好,过于小心翼翼,从不指责他,却也不是那么爱他。他总觉得自己孤独一人。欧文所拥有的朋友都是想象里的。
生活永远不是故事,不会有蓝色的怪物和巨人来敲门找他,把他带到别的地方去。他很普通,不特别。
欧文闭着眼睛蜷缩在浴缸里很久,才从这个噩梦里慢慢地缓了过来。他坐起来,又一次环顾四周。
我被绑架了?他为这个事实由衷地感到高兴。
没有人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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