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头吐出一口气:“明天我进一趟镇上,买点粗粮,瞧瞧三儿,使他早做准备。”
沈老太动了动嘴,心里头还有几分火气,别扭下也没好意思说她也想去。
她大女和三儿都在镇上,小孙子每次都爱她团的糕,许久没见着了不知道想她了没,大女家的小外孙女比小囡大一点,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不知道是何等模样了。沈老太心理挠着痒痒。
沈老头装作没瞧见,一点点把饭给吃完了,慢悠悠说道:“老婆子,你晚上准备点糕饼,前几日做的粽子也拿些,淮哥儿爱吃。”
沈老太脸舒展开来:“哎~”
清晨天刚刚亮,稀稀拉拉地下着小雨,沈老头喂好骡子,套上车架,沈老头爱惜地摸了摸骡子湿漉漉的头,“好孩子,拜托你了。”
骡子叫了一声。
这庄户人家要是有个牲畜,亦是了不起的事儿。整一个村子,没几户人家会有牛。沈家的牛只用来耕地,这骡子用来推磨和走动,亦算得上村里的头一份。
沈老头微笑着摸了摸骡子的身子,在村里头谁见了他不道一声福气人。
骡子慢悠悠地驶出村庄,驶向镇上。震泽镇靠近震泽湖,得益于历代文人赋诗,范蠡游震泽湖,震泽镇是这边儿最大的一个镇,这儿世代靠着耕种、桑蚕、养鱼,是个富饶之地,隶属吴县,再上去就是蘇州府。
沈老太一直透过缝缝看窗外,一遍又一遍想着怎么还不到,淮哥这个时候应该刚刚起来,最好在他去私塾之前,淮哥爱吃她做的定胜糕,沈老太摸了摸还热乎的盒子,露出一个笑容。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店铺也都开门营生了,沈老太的三儿沈振邦住在镇上的明善巷,前面的街叫明善街,沈三的书局就开在这明善街。
骡子车绕过宽宽窄窄的巷子,停在一栋二进的宅院前。骡子湿漉漉的,打了个喷嚏,甩了甩头上的雨水。
沈老头即使穿着蓑衣,外衣也被淋湿了不少,好在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天气渐暖,却没想到今年的梅雨持续了这么久。
沈老头到车厢里脱下蓑衣,把衣服整治干净,才同沈老太一块儿下了车。
此时巷子里有不少人来往,挎着小篮子买菜回来的女人居多,撑着油伞,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
沈老头去敲小偏门,不一会儿门开了,小厮探出脑袋,嘴巴刚张开想问什么人,目光触及到沈老头沈老太,立即把门开大,“噫!老爷子和老太太来了!这般的雨,您老快进来,我阿哥天天念叨您老呢!”
这小厮名叫江河,江家的远亲,因父不成器整日赌博,娘跑了,留下江河,伯伯叔叔家也没法子舍口饭,阿嗲好婆舍了老脸求到江老秀才那儿,江二就留在江家跟着沈三做点跑腿的活儿。
沈老头:“河小子看着又大些哩,不急不急,我这车里还有些物件,把车引进去,骡子跑了一路估摸着也是饿了。”
江河乐颠乐颠地打开大门,把骡子牵引进去。
沈老太观其手脚勤快,然性格太跳脱,皱了皱眉,内心亦将他做三儿的下人,累觉不成事。
这宅子是江家的,二进的大院子,如今也只住了三个主子,更觉宽裕,一进为待客厅、下人的房间、杂房。住则住在第二进。
江秀才当初买下这大宅子原想着未来家里人丁兴旺可住得宽裕一些,谁知到头来就一个闺女,人丁委实稀少了一些,这大宅子也更显得空荡。
江家原先是家底丰厚的,奈何江秀才身体不好,为了治病变卖了一些家产。当日也就沈三一番拳拳之心,病中的江秀才感念其厚道,将独女许配给他,并将家业也都交给他,待江氏怀上孩儿只道着“日后有人给我送送香火我便是满足了”,死而无憾。
这宅子大底是江家最大的家底了。
三儿住着别人家的宅子,虽然这宅子已经交给沈三了,但是在沈老头心理这宅子还是江家的,三儿邀请过他们也来镇上住着,沈老头心里头疙瘩,总觉占人便宜。三儿亦为孝道苦恼,岳母是责任,亲爹亲娘亦要顾虑。
沈老太急匆匆地往里头走,伸长了脖子。
这宅子里住的人少,除了沈三、江氏以及江氏的母亲,就只有一个洗衣服做饭的婆子、管家夫妇,还有就是江河了。
因为人少也就安静,一点动静也都可以听到。
福伯是这儿的管家,原先是江老秀才的身边人,一直跟着江老秀才。听到动静也赶紧出来,看到沈老头,也不管这雨,就上前去,“沈老爷老夫人快进来,可别淋湿了。江河那小子真不分轻重哩,也不打个伞先让老爷老夫人进来。”
沈老头笑着摆摆手,“个么小事,地里人(俚语:农家人)。”
带进外屋,福伯赶紧让福婶拿块干净的帕子来。
沈老太矜持地接过帕子,却是三下两下地把脸撸干净了,把头顶顶着的帕子拿下来,一齐擦了擦衣服,忙问道:“淮哥儿呢?”
福婶接过她手里的湿帕子:“小哥儿刚起来呢,正要吃早点哩。”
沈老太拎起小篮子,高兴地跨了进去。
沈三听得江河的呼喊,得知父母来了,心中也是欢喜,忙走出里屋迎接,见姆妈迎面而来,刚要道一声“姆妈”,就被他姆妈拉住了手,往里面拖。
沈老太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道:“淮哥儿呢?阿有起来?要去上私塾了吧?”
沈三听着沈老太这一连串的问话,二十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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