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小队长略一思索,点头道,“识得的,统领找他?”
列战英道:“他是我一个朋友,我来看看他。”顿了顿又道:“他不是金陵人士,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平日多关照些。”
“统领的朋友,弟兄们自然会加意照看的,”小队长笑道,“属下方才巡视时似乎见他在角门那帮着账房收东西算账呢,属下带您过去。”
学堂是梅长苏亲自督建,庭院陈设雅致清幽,简朴而不寒酸。可列战英的心思并不在园林景致上,小队长带着他很快来到角门,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捧着本账簿正同一位老先生说话的沈云亭。
列战英今天喉咙好似总是痒,所以他又咳嗽一声,微微扬起了点音量:“云亭。”
沈云亭蓦地转过身来,先是结结实实的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绽出笑容:“列大哥!”
他低声和旁边那老先生说了句什么,将账簿交给对方,匆匆向列战英走来。他今日穿了件粗布棉袍,看上去还是簇新的,走到列战英跟前笑问:“大哥怎么来了?”
列战英道:“我来看看这里的驻防,顺道看看你。如何,这些天还适应么?”
沈云亭乍见他的一团高兴被“顺道”二字瞬间抹去了大半,垂下眼皮轻声答了句:“挺好的。”
列战英将一直拎在手里的点心包递与他,“喏,你素日喜欢的那间铺子买的。”
沈云亭微微愣了一愣,随即几乎要苦笑——他待你已经够好,你还要奢望什么?
“多谢大哥,”他接过点心,“我带大哥四下转转吧。”
列战英点头:“正要看看。”对旁边一直没c-h-a上话的小队长道:“你自去忙吧。”
小队长躬身行礼,目送二人转身离去,默默觉得二人间的氛围甚是古怪——统领与这位沈公子兄弟相称,分明十分熟稔,可又像是有些都有些拘谨客气似的……
相敬如宾?
小队长脑中突兀的冒出这个词,赶紧摇摇头甩掉。
沈云亭带着列战英在连通各处的回廊上漫步而行,途中偶然遇到仆佣杂役之类的人,都会停下和沈云亭打个招呼。他们有的叫他“沈先生”,有的应该还不大清楚他的姓氏,但显然对这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都颇有好感。
列战英奇道:“才三天,你都认识这许多人了?”
沈云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来得早,混了个脸熟而已。”
其实自他来到义学后,就一直主动四处帮手,搬运东西也好,洒扫庭院房舍也好,帮着账房老先生算账也好,全没有一般读书人的清高。他本来是内向怯懦之人,但因为下定了壮士断腕的决心要开始新生活,竟也能鼓起勇气去和每一个并不相识的人主动搭话。
当然义学中这两日还多是伺候的下人,沈云亭对着他们没有对着上位者的紧张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但不管怎样,他这第一步算是顺利,所以他心中也觉得十分踏实。
义学是个不规则的“土”字形,进大门的第一进是杂役、值守的巡防营军士居住之所并一个大厨房。
第二进正中是校场——并非标榜重武轻文,而是希望学生不忘亡父遗志,将大梁军魂传承下去的意思。右边的跨院是几间宽敞明亮的大屋,用以习文;左边则是学习木工、打铁、泥瓦等技艺的地方——京兆府按凤王谕旨重金礼聘的民间匠人数日内想必也就会到了。虽然民间技艺传承多数是家族为体系不愿外传,但一来薪酬不菲,二来为朝廷效力对多数普通百姓来说是面上有光之事,三来这所为战亡将士遗孤所设的学堂深得民心,所以愿意前来担任教习的匠人和文士一样,比意料中多了许多,还经过了一番甄选才定下来。
第三进分成几个较小的院落,是学生们起居之所。沈云亭的房间在最中间的院子,和年龄最小的孩子们一起。列战英虽然清楚学堂中的住所想必简朴,但进到院墙边上那间斗室时还是禁不住一怔。
真的是斗室,屋中有一榻、一几、一把圈椅和墙角一个不大的箱子,箱子上搁着两个木盆,旁边的架子上挂了几块布巾。矮几上则放着文房四宝和几册书,一只烛台。这些看来就是沈云亭的全部家当了,而房间里东西如此之少,两个人站在里头竟还觉得逼仄。
沈云亭见列战英面带惊讶地打量他房间,主动解释道:“其他房舍都是几个孩子合住的,我独自一间,已算很好了。”
列战英咽下到了嘴边的“你还是回我府上住吧”,在腹中暗骂自己莫名其妙——男子汉建功立业,什么苦吃不得?不过住的地方小了些,云亭自己都不觉委屈,自己倒在这婆婆妈妈的。
当下煞有介事的点头道:“不错。这院子也挺清净。若是还缺什么只管开口,不要和大哥客气。”
沈云亭抿唇而笑:“绝不和大哥客气。”
列战英莫名觉得讪讪地,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又游目四顾了一圈,忽觉少了点什么:“你的琴呢?”
沈云亭不意他如此敏锐,摸了摸鼻子道:“当了。”
“当了?”列战英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为何?”
沈云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离了大哥府上,总要买些日常用物,也得有几个钱傍身啊。”
列战英皱眉道:“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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