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又不见得会回心转意,于是她及时打住,转而问他,“后来你出国了,之后过得好吗?”
沈路忽然笑了下,说:“我也不知道。”
陆小美叹气:“好吧,我明白。”
她也笑了,觉得自己怪傻的,便说:“真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当年我们可几乎是天天在吵架,你还满脑子迂腐的理论。”
沈路笑了笑:“你还记得。”
陆小美觉得跟他置气怪没意思的,失恋还是尽早放开的好,于是她故作轻松道:“那就这样吧。不早了,你回去吧。”
☆、信件
那天晚上,沈路走后,陆小美窝在沙发上熬了一整个通宵看完了日记和信件。那种感觉很奇妙,时隔多年,纸上的文字已经没有了熟悉感,她甚至觉得奇怪,这真是我写的吗?而笔下记录的那些事,那些情绪,或快乐或感伤,却只有零星一点她还记得。
陆小美恍惚看见晨光微亮,她吸吸鼻子,去冰箱翻了几块冰块包在毛巾里敷着眼睛,她躺在沙发上,抱着日记本,心里非常复杂。她不明白沈路为什么把这些还给她。好像是该还,但挑这么个时间,总觉得有其他意思。
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她中午起来,看了看手机,上面一点消息都没有。陆小美心情低落地加热了昨晚的排骨汤,洗了澡,赖在沙发上纠结万分,最后还是耐不住性子,下楼打车去了沈路家。
“你在家吗?”手机里,陆小美这么问道。
“在啊。”
“哦,那开一下门。”
很不巧,书商正好过来送货,照例沈路先把要的拿了,剩下的再你们这样下去迟早会破产。小货车停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沈路坐在檐廊上翻着书,书商捧着茶杯举着蒲扇跟在一旁。
“你们真不打算进些热门的书吗?或者教辅?应该比这好卖。”
“我们是旧书店。”
“没事,旧教辅也有人买,都是按斤称的,我下次送你一些吧。”
沈路抬头,本要回答,却瞥见陆小美站在门口,背着背包往里张望。他于是起身下了台阶,往前迈了两步,陆小美也进来,边走边擦了擦汗,沈路于是指指走廊,说:“去书房等吧。”
书房面对院子,窗帘半拉着,空调开得很足,沈路先前应该是待在这里。只是房间很乱,书都叠了起来堆放在地上,沙发上也是一撂一撂的书,还有衣服、零食包装袋横尸在上面,完全没法坐。一旁的书桌上,宣纸揉成了团,毛笔架被挤得露出了桌沿,药品盒子胡乱倒着,好几本本子都是开着的,互相叠放着,主人忘记把它们合上了。
陆小美有点惊讶,沈路向来注重整洁,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她在屋中央站了会儿,左等右等他也没回来,便把包放在椅子上,自己站在桌前正对着空调吹着。
她没有想乱动沈路的东西,只是偶然看见书桌一角上有一本本子摊开着,里面全是繁体字,纸页泛着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她以为会是什么古籍,便小心捏着封皮,想看一眼。不过是一眼,陆小美整个人都呆住了。封皮什么都没有,只是扉页上用正楷写着“致子伊”。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一种不小心碰见恋人给其他人写情书的慌乱感。等她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的手在抖,嘴唇冰凉冰凉的,浑身的血液好像都退去了,身体软得使不上劲,只有眼睛,怎么也没法从本子上移开。她犹豫了下,翻开了其中一页。
这本本子,每一篇都有日期,算是日记吧,也可以说是写给子伊的信。陆小美翻的那一页,看日期已是沉船十年后了。
“那段时间里,我的想象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我常常站在街边看来往的人群,想象他们的生活。个体的生活往往能够反映群体的生存状态,而群体共同的命运,也就是个人的命运。
那个时期的民众,生活之艰辛,我深有体会。都是贫苦的人,说不上有多善良。要知道在生存都成问题时,人的眼光只会是局限于眼前的。街上的乞丐,为了食物能够大打出手,打死人也毫无歉意。而穷人家卖儿卖女,女儿卖去给人家做小老婆的或者丫鬟的算是好的了,卖去妓院的也有。
纪罗洋说总比古时易子而食好,不过我觉得这种现象现在可能还是有的,在我们所接触不到的地方,在现代文明无法企及的地方,人性的恶会以极为平常的形态存在着。
我很害怕,我怕我见到的那些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要知道,在那时,贫困、愚昧才是人们普遍的状态。我常常陷入想象中不可自拔,当然不会是什么好的幻想。这种自我折磨我根本停不下来。后来你哥哥来信,让我去找他,纪罗洋也说要和我一起去,他们很担心我的精神状态。
我真希望你能生活在一个和平富裕的地方,但现在这是不可能了,我只能祈祷战争快点结束,国家快点强大起来,这样就算见不到你,我也能知道你是安全的。我希望时代的悲剧不会在你身上体现,我也不再嫉妒你身边的人,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说起来,在你走后,我见到过继寻,我发现人的心境在不同的环境中真的会有很大的变化。很抱歉我没法一直陪着你,我那时想,如果你接下来能够遇见继寻这样的人就好了。那真的很好,我知道你会被真心对待。
我时常见到高官富豪、小姐太太们,他们打扮入流,出入高档场所,对劳苦大众的命运嗤之以鼻。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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