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忘了,方才能罢休。
小丫头一时半会怕是忘不了,于是坐在床上哭,蹲在房外哭,扯着浮黎的衣袖哭,哭得中气十足。不死之道中,她虽然受了点伤,但服了仅此一颗的九转八琼丹,恢复得比众人都要快,现在已痊愈,很有精气神。
方法用尽,哄不下她。浮黎想了半天,摇身一转变成陆云一袭白衣模样,来哄她:“丫头……”
丹翡不哭了,愣愣地望着他。
浮黎很为难,回想陆云昔日哄孩子的手段,也从袖中变出一只漂亮的风车,递给她:“自己吹一吹。”
小丫头鼓足劲儿用力一吹,风车转个不停,然而却没有五彩的星星飞出来。陆云怕是在风车上加了其他术法,让它变得更有趣。丹翡吹了一次,又吹了一次两次三次,迟迟不见闪闪发亮的星星飘出,意识到跟原来的那个不一样,顿时将风车一扔:“陆云……”
丹翡是个小傻子,所以更能透过表象察觉到不同。眼前的人虽然长着陆云的样子,但却一点都不会哄她开心,她便不肯再要他,又哭闹起来:“陆云……”
浮黎抚上额头,也觉得心力憔悴。
小孩子哭闹是不分白昼黑夜的,只要有精神便能闹得天翻地覆。傍晚时,小丫头哭得累了终于睡过去,浮黎正要松口气,不料她睡到半夜又醒了,爬起来推他:“要,陆云……”
浮黎一向恣意行事,从不曾低声下气过,如今放低身段哄她,她却半点不领情,仍是一声声叫那人名字。浮黎心头不由冒出怒气,冷厉道:“陆云死了,回不来了!”
小丫头惊得一怔,仿佛懂了,又仿佛没懂,只眼泪滚滚地落下来。
浮黎冷着脸,将她逼到床角,盯着她的眼睛道:“流朱,我才是你的夫君。你能爱的人只有我,能记得的人也只有我。”
丹翡胆怯了,却又轻轻叫了一声:“陆云……”
浮黎再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和嫉妒,头一偏咬上她的唇,近乎凌虐般强吻她。口腔中全是血腥,丹翡感觉到了疼痛,死命地挣扎,哭得嗓子沙哑:“陆云,陆云……”
浮黎怒极,将她裹着的单薄睡衣扯了,紧紧压她在身下:“你是我的人,只许叫我的名字!”
丹翡惊惧中生出力气,一拳打在他心口上。浮黎眉心猛皱,疼得身子一阵抽搐。他虽是远古尊神,却伤体一直未复,为了压制她体内的能力,又连闯大罗天和不死之道,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过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小丫头见他停下动作,不管不顾地推开他,跳下床赤着脚就往外跑。她也被他刚才的粗鲁行径吓坏了。
浮黎趴伏在床上,挣了两下没能爬起来。太释天中的景象又出现了,这次不仅是右手,连同整只右臂全都起了变化,骨骼皮肉变得透明如同虚无。他翻过身,抬起左手,并起两指,按上右肩头,凝出法力缓缓下移。这条将虚化的右臂又恢复成了实体形状。
浮黎仰躺着,神采奕奕的眸子渐渐变得黯淡。因果轮回,纵使贵为尊神,亦不能逃脱。当初他背弃了她的信任,刺了她一剑,送她到镇魔塔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如今他便要承受她那时的痛苦,加倍地偿还她。
丹翡赤着脚跑出去,深夜天凉,她又衣裳单薄,没走多久便觉得冷。她本来赌气不肯再回去,然而冻了片刻,便只想着床铺的松软与被子下的暖和,将与浮黎闹别扭的事抛在了脑后。
她又摸着路回去,手脚并用爬上床。浮黎转眼看见她,觉察到她身上的凉意,轻轻张开手臂:“流朱……”
丹翡便忘了前事,像只猫儿一样钻到他怀中汲取温暖。
浮黎拥住她,轻轻擦去她满脸的泪痕,半晌,长叹道:“我当拿你怎么办才好?”
丹翡没有回答。毫无意外,她又将这句话当成催眠曲,窝在一团温暖中沉沉睡去。一个小傻子,能指望她懂得多少?
☆、抉择(三)
浮黎尊神已有三日不曾露面。尊神的婚事,天帝不敢自专,常遣神君前来请示。然而尊神却一概不见,只回了一句“天帝看着办就好,不必多问”。这句话的另一种意思是别来烦我。
天帝领悟到这层意思,再不敢多扰,揣磨着尊神的心思,兢兢业业地将这场婚事铺排得极度奢华盛大,却又不显得过于张扬,充分体现双方新人的尊贵地位,却又不给一众宾客太大的压迫感。
浮黎为什么不肯露面?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他已难以撑起往日尊神的架子。自跟流朱起争执的那晚起,他便开始咳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用残余的法力隔出结界,让外面的人听不到那一声急似一声的咳嗽与喘息。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丹翡。然而她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每当浮黎咯血时,她就蹲在旁边一脸困惑地望着,偶尔也会倒杯水给他。
丹翡虽然不懂,但隐约意识到浮黎跟往常不太一样,便不敢再可着劲儿哭闹,将要陆云的一颗心暂放在一边,像只乖顺的猫儿般蹲在浮黎身边。
五日时间倏然而过,明日便要大婚。
浮黎疲惫地倚在床头,双颊因剧咳而变得如血一般红,那双明亮的眼眸已全然不见往日神采。他招了招手:“流朱……”
丹翡低着头走过去。
浮黎撑着身子坐起,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半晌,缓缓地问:“流朱,我喜欢你,陆云也喜欢你。你只能挑一个,要我还是要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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