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道之再次醒来时,不出所料。她已在被押回段府的路上了。
眼前被黑布蒙着,马上颠簸不止,她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痛得让人无法思索任何事。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颜道之想。自己手无寸力,如果在路途中真的遇到什么,自己只会拖累段濛羽,两个人谁也无法感到边塞找到那些渴盼的人。现在,至少可以保证段濛羽暂时的安全了。
她她不过是拼命用这种想法来安慰自己。
在马上颠簸不止。本就身体孱弱,这一半日受了惊吓,又水米未进,道之已虚弱至极,她一路昏沉,头痛难忍,段霭云的狠毒、周姨娘的刻薄,那两张可怖的脸,却在眼前不时浮现。
她感到周身冰冷。
就这样,她不知不觉地睡去,梦中恶事连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感到自己被人放下了马,而后又被人拾起,扔到了某处。
身体落地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清醒了些。
她想好好喘一口气。长时间被横放在马背上,她感到自己周身的骨头就要散架了,一路之上她备受风寒,如今似乎被扔到了一处温暖的所在,身上一缓,而后便深感自己的身子已完全吃不消了。
“我不想看见她!把她扔下去!”
那是段霭云的声音。她打了个冷颤。那声音如此熟悉,又那般恐怖,让她不由自主想起过去许多事,令人害怕的往事。
“先把她扔进库房吧。看这个病歪歪的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今天我们也倦了。你们都退下吧。”
周姨娘这声音,让人听不出悲喜。
道之感到自己似乎被扔进了某个角落,她眼上的黑布一直没有被撤去,身上捆绑的绳索更是从未解开过。可她已无暇顾及周身之痛,她已对即将到来的明天胆战心惊。
不知道明日又将有怎样的拷问和酷刑。
她蜷缩在这个寒意侵人的角落里,任凭冬夜的黑暗将她彻底吞噬,不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她感到身侧有阵阵寒风吹透衣衫,侵入骨髓。她缓缓地挪了挪身子。
无依无助的时候,她想起了曾经苦难的日子,想起了那个她心中可以依靠的人。若说依靠,自己真正身陷困境的时候,他一直都没能出现在她的身边,或说,寒卿是她精神上的依靠吧,她想,他那和煦如春的笑靥、温柔深情的呼唤,和他那些从未曾实现却令她身心俱暖的誓言与话语,支撑着她忍受了一切身子上的病痛与内心的创痛。她最怕那种无边无岸的绝望,正如那日失忆的她苏醒时的所见所感,也如此时未知明朝又将遭受什么的恐惧。她仿佛深陷无边水际,周围找不到一丝可以攀附的稻草,只能任凭海水汹涌将她周身淹没。
她的身子在冰冷的屋中渐渐僵硬,僵硬到根本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她一时昏死过去,却又不知何时仿佛有了些神智,她仿佛听到江寒卿在唤她,可是远远的,她只能远远地望着他。她又仿佛看到江寒卿在一条宽阔的河流对岸冲着她大声呼喊,他向着她奔跑过来,准备涉水去牵她的手。她仿佛感到了脸庞的水痕,不知是自己的泪,还是江寒卿奔跑时溅起的水花。
又是一阵不辨天色的混沌。
她似乎在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的人生,那所有的画面,似曾相识,却又许久未见。她看到一个黄发垂髫的孩童,看到了嬉戏的兄妹,看到了春阳和暖时柳帘拂面的温存,看到了西窗共读眉目如画的一对璧人……那些电光火石的一瞬,如一柄利剑刺开她尘封已久的记忆,她分不清楚那些画面究竟是梦境还是记忆,画中人依稀是曾经见过的自己,曾经朝夕相对的亲人,又似乎离自己十分遥远,只是在默默眺望。她有一种似是而非的迷茫,一种近在眼前却无从触及的利痛,她想要探身去做一番询问,可那些温馨的画面只停留了那样短暂的一瞬。
一时间,她又仿佛置身于一间暖意融融的屋子,周遭墨黑,只有一盏油灯安放在蒙尘的木桌上。她想伸手去够那盏灯,却怎么也抬不起胳膊。地上的炭盆不时迸溅出金黄的火星,宛如一簇簇除夕夜的绚烂烟花。她倏地看到了楼前嬉戏的人群,楼上与人共坐的女孩手指着烟花欢呼笑闹,那女孩脸上灿若春桃的笑容仿佛融化了人世间所有的悲伤与哀戚,穿透无边的世事将人间的百般愁苦一一消弭于无形,任是谁读到这样的欢愉,都无法不忘却曾经与现时经历的苦楚。
忽然一阵巨大的声响,惊散了楼下聚集的人群,人们像受惊的野兽四散奔逃,那阁楼也碎得让人害怕。女孩不见了,她身边的人也早已不知逃到哪里了,她眼神中弥散着惊恐与迷茫,不知是什么样的原因带来了如此令人猝不及防的巨变。
道之感到自己似乎也身处其中,正随着散去的人群胡乱地奔跑,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在移动,却看不到自己奔跑的双腿双脚。
猛然间,她感到头部袭来一阵令人措手不及的剧痛。
一阵光迎面而来,刺得她不得不眯紧了双眼,方才眼前恍惚呈现的一切景象瞬间消散殆尽,她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了现实之中,感受着一切她此时真切承受的苦与痛。
她觉得自己被缚的双手双脚似乎已解去了绳索的围困,却依旧动弹不得。
晃神的片刻,恍惚间听到一阵男子们起起落落的嬉笑声。
她感到自己的眼睛似乎可以适应此时的光亮了,于是试着睁开了双眼。
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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