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儿一般的女孩子这辈子,都只能青灯常伴,怎么能不让人心痛?临走之前,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见了面,若是四郎知道自己承诺的保护就是让月英出家,只怕又要闹出事来。
许月英见周夫人犹豫,微微一笑道:“离姨,在害怕什么?”
周夫人突然觉得羞愧起来。从小,自己就说要许月英做自己的媳妇儿的,如今自己毁诺,阿弃和月英半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而自己连让她最后见四郎一面都不肯,实在是太对不起她们!她当即含泪点了点头。
周四郎一进屋就看见了许夫人和许月英。满脸悲伤地叫道:“弃姨,月妹妹。”
许姑娘看着他,已经记不清楚第一次见他是几岁,他当时是什么样子。她比周四郎小两岁,十一月生日,母亲说满了十四就给她跟周四郎订亲,明年满十五办了及笄礼就可以出嫁了。可就差着这一两个月,谁知道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也记不清自己从几岁起就知道自己长大了一定会嫁给这个周家哥哥的。一开始她并不愿意,因为这个哥哥自小就长得比自己还要漂亮,偏偏做事有些傻愣愣地。
后来她上了闺学,星哥哥也开了蒙,才听母亲说星哥哥读书是极好的。她自负在闺学中也颇有些才情,琴棋书画也都颇为精通,又好强,便存了为难他的心思,找了一幅对子想着找个机会难为难为他。
那日刚过了端午,她和母亲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去了离姨家。
他正放了学,进门来给母亲请安。她并不记得母亲或者离姨穿了什么衣裳,可是她此时眼前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那日的情形。
母亲离姨正在聊着家常,打帘的丫头叫了一声:“四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就兴匆匆地进了屋,脸上红红的,想是外面的日头正猛,却挡不住他眉采飞扬,双目含笑。头上束了发,并没有绑着发巾,却簪了一朵紫蓝色的木槿花,身上是一件冰蓝色的夏布对襟衫,襟上寥寥地绣了几杆墨竹,胸前只用一只冰种玉环做了搭扣,里罩原色醒骨纱套衫,脚穿清漆木屐,见了母亲和自己,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离姨笑骂道:“怎么穿成这样就来见你弃姨和妹妹了。”
他也不恼,笑吟吟的道:“天热嘛,弃姨和妹妹又不是外人。”
离姨又问:“今儿天热,在学里可没有偷懒睡觉吧?”
他便不依地撅了嘴道:“太太就会打趣人。我在学里学得好着呢。”
离姨轻轻地拍打了他一下:“当着你妹妹也敢说嘴!臊不臊!”
他笑嘻嘻地道:“非妄言也,以实待人耳。”
自己却瞧他这副样子不入眼,都十岁了,瞧着却跟五六岁的童子一样,尽会在母亲面前撒娇。当即便道:“星哥哥自然是学得好的,前日学里先生出了一个对子,我想了几日,却是对不出来,想必难不倒星哥哥。”
他眼睛一亮,嘴角含笑胸有成竹道:“妹妹但说无妨。”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他抬头,黑黝黝的大眼睛瞧着自己,里面都是笑意,拿着腔调道:“这个么……怎么也要想个□□十来步。”
他果然摇头晃脑地在屋子里走了起来。木屐“哒哒”地叩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像有人击节而歌。脚步在她面前晃了两遍才停住,道:“勉强对了一对,妹妹不妨听听: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
当时自己就羞红了脸,离姨和母亲都大笑起来,他却行了一礼:“虽是夏日,也要去读书了。以免将来,上钩为老,下勾为考,老考童生,童声考到老。”说完便笑嘻嘻地跑了。
许月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周四郎。周四郎低了头,难过地道:“妹妹……妹妹,你可都知道了?”
许月英却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先出家,咱们再慢慢想法子。”
周四郎见她并未责怪自己,稍微放了点儿心。可心里更加责怪自己,如果不浪费时间找锦囊,直接去族里抄了庚帖,写了婚书,月妹妹就不必出家了。
许月英微微一笑:“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我再给星哥哥出一个对子吧,日后好好想了下联,亲笔写了挂在书房里,可好?”
周四郎点点头,抬眼等着许月英说出上联。
许月英慢慢念道:“霜风渐紧,断雁无凭,月下不堪憔悴影。”
周四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他低了头,衣襟上如落雨一般,片刻就湿了一片。
第11章痛脚
黄大婶昨夜没有睡好。一整夜,一会儿想着范家那个挨千刀的,一会儿想着周家摸不着头脑的提亲。
到了早上,秃尾巴公鸡的几嗓子也没能把她吵醒,就连黄老爹都没有起床。这可是几十年没有过的事。
章氏见这一家子都没动静,就自己冒着初秋清晨的寒气起来给一家子烧水做早饭,心里早积了一肚子的气。
她准备擀面做炸酱面,去搬装酱料的大陶罐子,心不在焉地手一滑,罐子整个往下掉,她一急扑过去,袖子一挂却把整个碗架子都拉垮下来。
这一下动静大了,没一会儿一屋子的人都聚到厨房来了。
章氏见闯了大祸,吓得哭丧着脸掉眼泪。要知道农家这一架子的杯盘碗盏也是一份家当,所谓破家值万贯,别看这些个缺了口的盘子碗扔出去没人捡,可要置办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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