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跟他来往!门当户对!门当户对你懂不懂?”沐伯伯声音透过房门传出来,我可以清晰地听出来他的腾腾怒火,这是他在阿兰面前很少的一次愤怒。
“什么门当户对!你就是嫌贫爱富!你不让我嫁我偏嫁!”阿兰口不择言地大呼小叫,沐伯伯的话似乎激起了她骨子里深藏的叛逆。
“兰兰,你们受的教育不一样,你和他们家相处不来的,别胡闹了,听话。”这时候,沐伯伯的口气似乎软了下来,我不由苦笑,关心她的人都会深知她的倔强,那个人知道吗?
那天,我忍不住去找她,却没有勇气敲开那扇门,那也应该是我唯一一次听人壁角。现在的我在回忆过去时,总是百般不解少年时的怯懦。我总忍不住幻想,如果当时我进去了,结果会是怎样的?
就这样,年少时的‘混家子’娶了名校校花、高干爱女。看起来不甚相配,但却无法阻碍两颗年轻激情的心。
就这样,在她结婚之后,我也赌气一样地闪婚。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样貌,普通的脾气,怎么都不如阿兰。我唯一看得上的,是那一头与她一般的长发和那个与她相似的身形,稍加聊慰我的心。
几年后,我们重逢了。
阿兰应该没想过,她和我会有重逢的一天吧,我知道她总是回避我,连同学聚会都不愿意参加。我却是无数次想过这样的重逢,所以才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悸动。
她的脸上有掩不住疲惫,我看得怒火中烧,却只能硬压下火气,扯出一抹笑:“你还是没变,现在的生活条件都好了,人都显得年轻了。”
她端起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举手投足都蕴着味道。她笑的时候还和从前一样会脸颊微红。我随意地笑着说:“你啊,还跟以前一样,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她应该是听得懂我语气里酸酸的味道,却并不在意,一如既往地随和:“那时候年龄小,都是胡闹着玩儿的,其实认真算起来,你是我青春时唯一真正意义上的恋人。”她的大方坦然,倒让我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不敢接话。
我们只是说笑,说上学时的人,说上学时的事。
“邹华,早年一位看护我爸的护士长给我看手相,说我十六七岁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喜欢我,因为他一直在我的生命线中。她很可惜地问我,我和他为什么没有走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是多年后,我再见到她,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和她单独说说话的时候,她亲口告诉我的。我认真地端详她,她的眉宇间有些淡淡的愁绪,嘴角的强颜欢笑让我心里一阵揪痛。
我隐约知道,她过得并不如意。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多,聊了很久。我把毕生所有的毅力都用在了止住这一句话:如果你过得不快乐,你还有我。可是我很清楚,如果说出这句话,恐怕我和她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如今,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一切都应画上了句点。可惜的是,岁月是理智的,时间是残忍的。当两颗心蒙上了世俗的尘埃,经过了现实的洗涤,终究没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穿了,也许是我无法给她要的爱。
然而有些感情,却很微妙。它已经不是爱情,也成不了亲情,却真实地存在着,直到很多年过去,它仍在那里。
我离婚了。
让我诧异的是:“我和他离婚了。”那一天的同学聚会散的很晚,我让司机开车送她回去,坐在车里,我终于缓和了刚才的燥热。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诧异地回头看着她,当她手上耀眼的戒指反射出淡淡的幽光,我的眼睛莫名地黯淡下来。
早年的我早熟且叛逆,一度是校园的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成家立业的我在很多人眼里依旧是恶习难改。可谁也不会知道,如今时过境迁,年少时典型的花花公子,在岁月的洗礼下还是成熟了,也学会把感情深藏在心底。
“你还好吗?”面对沐兰,我总是这样温柔软语,我的声音比之年少时多了些稳重,神态也更加平和。
沐兰抬起头,淡淡地笑了笑,神情自然地对我说:“我再婚了,现在挺好的。”
“咱们,又有好几年没见了吧。”我的眉头微蹙,眼中一闪而逝的怜惜被她捉了正着,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豁达,于是终究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可不是,毕业都二十年了,这几年你过得好吗?。”沐兰自然地笑了笑。
“好,我希望你也好。”我极其温柔地凝望着她,真诚地说。
“我很好。”沐兰听了我的话愣了愣,她低头掩饰湿润的眼角,然后以同样的温柔笑看着我。
当我们各自拥有自己珍视的家庭时,我们终于重逢了。只是两个人都少了些年少的爱恋,多了一丝默契的体贴。
也许,只有我才能看懂,她眼中的意味深长。
也许,只有她才能看懂,我眼中的恋恋不舍。
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对方在自己的心中,永远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却再也无关风月。
金子知道我和她的事,直到现在多少年过去了,闲聊胡侃的时候他总是对着大家揶揄我:“你的青春可没白过啊,当初跟咱们的校花打得那叫一个火热,学校的风云人物呢,哈哈。”我总是淡淡地笑笑,不甚在意。是的,我的青春并不荒芜,因为我所有的少年时光都尽数给了一个人。可余下的时光,却注定是虚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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