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纯叫他别抽烟,对肺不好,说了几次他都不听,江子纯就懒得再说了。
但这天,童小安回来说:“我再也不抽烟了。”
江子纯奇怪地看他一眼,又看看窗外,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童小安不理她的调侃,说:“老姚遭了。”
“老姚?怎么了?”
童小安开饭店的时候,老姚是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家送水店的老板,比较熟悉,后来童小安又经常跟他打麻将,就更熟了。
童小安摇头,说:“他病了很久了,什么都查不出来,就是吃不进去饭,人都瘦成皮包骨了。”
“那和你戒烟有什么关系?”
童小安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光检查,前后就花了一万多块钱,今天查出来了,是癌症。”
“癌症?”江子纯吃惊地看着童小安:“什么癌?”
童小安说:“三种癌,肺癌、胃癌、食道癌,而且已经晚期了,没救了!”
江子纯明白他戒烟的原因了。
从这天开始,童小安非常忙碌,老姚经常到各个医院去检查,因为他始终不愿意相信他得了癌症,有时让童小安送他去,如果他妻子送他去,就只有请童小安帮他守店、送水。
他不敢关门,怕丢了客户。这个店是他们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
当确信医学已经不能挽救他的生命后,老姚开始把希望寄托在神灵上,听说哪座寺院的菩萨灵验,哪怕再远,他也要去烧香叩拜,希望神灵能保佑他好起来。
但世界上毕竟没有真正的神灵,拖了两个多月后,老姚还是去了!
老姚走了不几天,童小安梦见了老姚,半夜他就发高烧了,随后一直高烧不退,打针吃药都不行,不得不去住院。
这时候,郑美莲打电话来,喊童小安回去守着打灶:“我们这里要打新式灶,我们没空,你回来守着。”
童小安有气无力地说:“守啥守,难道还怕人家拿什么?家里又没有值钱的东西。”
“你不回来守,那把打灶的钱送回来啊。”
“多少钱?”
“可能要七八千哦!”
“打什么灶要那么多钱?贴金子还是贴银子?”
“金子银子,你想得美!”郑美莲说:“现在物价高,工价也高,开工钱一个人就是几百块钱一天,材料也贵,这是新式灶,又不是普通的灶,一般匠要不会打,所以……”
“有多新?”童小安说:“不烧柴,不下米,您们在外面做了活回来,那灶就自己煮了一锅饭在等您们?”
“你还真以为是自来灶?”郑美莲没好气地说:“有那么好的灶,还不把人都耍懒了?那灶是什么样子,我也没有见过,总要等人家来打了才知道。”
童小安说:“打个灶都要七八千,你不如喊他们把天燃气管子牵来,用不了那么多的钱不说,煮饭还方便得多!”
“你想得还安逸,我懒得跟你说废话,你只说这灶打还是不打?”
“不打!”童小安说:“七八千!我没钱!我自己屁股都包不圆了,还这样那样!”
“你年纪轻轻的,一天喊没钱没钱,还不如我一个老婆子家家!”郑美莲抱怨了几句,又说:“这灶不打不行,你没有时间守没关系,那你明天把钱送回来,我来守……”
童小安打断她:“我回来不了!”
“你回来不了?你有多忙?”郑美莲声音大了:“你又说你挣不到钱,挣不到钱你呆在城里做啥?不如回来种土地,反正我和于明浩都做不动了,现在背点东西累得不行,你和江女子回来帮到做土地,我们也轻松些……”
“我们回来做土地,那您们听我们的,还是我们听您们的?”
“各做各的,你们又不会做土地,在一起做,你们就会用我们的现成!”
“那算了,您们做您们的,我们不回来。”
“不回来你也得把打灶的钱送回来!”郑美莲的声音抬高了八度。
“我没法回来,”童小安说:“我在住院。”
郑美莲没听清楚:“你在做啥?做啥不能回来?你开车回来,两个小时就到了……”
“我在住院,住医院,我要死了!”童小安也没好气地吼。
郑美莲这回总算听清楚了:“你住医院?你咋了?”
童小安停顿了一会儿,说:“发高烧。”
“发高烧?感冒了?”郑美莲不悦地说:“一个小感冒也住院?你还真是钱多!”
童小安说:“我已经烧了一个星期了,先吃药,后打针,都退不到烧,连路都走不动了,这才决定来住院输液,还是请别人帮我开车把我送到医院的。”
郑美莲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说:“那你是什么毛病?查出来没有?怎么会烧这么久?”
“扁桃体发炎。”
“扁桃体发炎?”郑美莲放下心来,说:“那不是啥大毛病,输几天液就好了。”
“嗯。”
郑美莲又问:“那灶究竟打还是不打?”
“不打,我没法回来守。”
“好吧,那就不打,以后你们要回来住只有自己打哦,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别到时候抱怨我们!”
童小安说:“您放心,我不抱怨。”
童小安输了四天液,高烧终于退了,家里的灶有没有打,他不知道,也不想打电话过问。
他的烟已经彻彻底底地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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