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遍,我开始爱上了我镜头里的世界。我曾经试过独自一人夜宿在阿拉斯加的冰原上,只为拍下最美的星空,那个冬天,我学会了像个男人那样喝烈酒取暖;因为想独自租船出海去拍摄鲸鱼,我特意去学潜水和游泳;也试过在沙漠里迷路,两天两夜没有水喝;在开罗被偷走钱包和护照的时候,也试过坐在街角放声痛哭……然后,我在那里认识了恩萨。”
当她口中出现这个名字的时候,阮成泽的身体震了一下,随后诧异的朝她看来。
苏惟朝他笑了笑,继续道,“没错,就是那个教了我一些东西的美国退役军人,或者说是老兵。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当时我坐着痛哭的地方,就是他家的门口。他后来跟我说,就像是看见了他以前在堪萨斯养过的一只小猫。
他带我去了当地的警察局,登记了信息,幸亏有他,我才没有流落街头。那时我真正感觉到孤身一人的意义,当你在异国街头陷入绝境,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求助的人,在远方,没有等待你回去的家人和朋友,无论你在做什么,无论你开心或是悲伤,都没有人可以和你分享。哪怕有一天,你因为某些原因死亡,这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会对你的离去而感到难过……
那次后,我便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东西,一些可以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的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我开始参加各种摄影比赛,也因此我开始有目的性的去看这个世界。也是从那时起,我的摄影作品有了自己的风格,不再只是单纯的记录,偶尔也会带入创造。
恩萨在那之后和我成了朋友,他是个很有趣的老男人,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一次开罗,他给我讲述各种部队生活,他上过战场,夺走过别人的性命,也受过伤,最后他厌倦了这种生活,于是选择了退役。
他没有结婚没有儿女,他的积蓄没法让他在美国很好生活,所以他来了埃及。他喜欢这个城市,这里物价低,房子也便宜。我给他寄过很多照片和礼物,他统统都留着,我在开罗的时候,他最喜欢就是带着我去街口的小酒馆喝酒,遇见熟人就说我是他的女儿,失散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了……我曾经以为他会一直在那里,在我累的时候给我讲他的战争故事——可是后来……”
她停了下来,静淡的语调有些凝滞,阮成泽看着她,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沙发上的女人似乎陷入了某个不好的回忆里,怔了许久才又继续往下来说,“那次去开罗看他时,他正在准备去塞拉利昂。那是当地组织的一次救助行动,他不是第一次参加,之前也去过非洲不少穷困地区——他有当兵的经验,会用枪,救助队需要他这样的人。恰好那次我也在,所以我便提出想和他一起去。我拍了太多这个世界的美丽,我想去看看不一样的东西。
他一开始不同意,毕竟那里连年战争,又到处是疾病和难民。可我坚持,于是他便带着我一起去了。我注射了黄热病疫苗,带上了黄卡片以及治疗疟疾的药物登上飞机。
我们去了塞拉利昂东南部的柯努地区,那里有很多难民,虽然战争已经过去了数年,但多年内战,使得那里变成了废墟,民众穷困潦倒,每天都靠救济过日子。救助队的任务是帮助难民里的孩子注射疟疾疫苗,以及分发食物。从弗里敦下飞机后,在去宿营地的路上,入目所见,皆是荒凉,我们换了很多种交通工具才去到柯努,该怎么形容我那时的感受呢?”
她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一个更加贴切的形容词,“就像是去到了一个不属于地球上的国家,到处都是难民,到处都是垃圾,到处都是饥饿生病的孩子,甚至随处可见尸体。很难相像,在如今这样的和平时代,居然还会有这样一个地方。战争让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很多孩子变成童军,拿枪杀人,无数妇女遭遇□□,而更多人,则在战争中因虐杀失去了家人或者是身体的一部分……我们在那里待了几天,大家每一天都很忙碌,可是这期间又有几个孩子因病死去。我们又去了其他地区,我拍了无数照片,我根本无法停止……
那之后的一年多,我开始来往于非洲各国。每一次,恩萨都陪着我,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出事,无论去到哪个国家,他身上总是带着枪。也幸亏有他,我每次都能平安离开。直到我二十岁那年的春天,我们去了索马里。这次不光是为了救助,更是为了拍摄一些照片。
反政府武装攻击首都摩加迪沙的时候,我们就在附近,虽然没有在战火的中心,但在撤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们的车子爆胎,在紧急逃上另一辆车的时候,发生了枪击,当时我已被恩萨推上前面那辆卡车的车厢——其实他原本跑在前面,他可以先跳上去,但是他没有。我记得我手里拿着相机,第一声枪声响起时我下意识就开始拍照。恩萨跳上卡车之后,也开枪了,子弹声震耳欲聋,车子开始晃动着前进,等我回神的时候,发现恩萨已经倒在那里……”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年春天,因为她,恩萨死在了索马里简陋的医院里。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一直握着她的手,让她回去。
不是回开罗,不是回任何一个去过的美丽城市。他让她回到原本来的地方,不管她因为什么离开,用这种近乎流浪的方式放逐自己,都该结束了。
她这样的年龄,应该在漂亮的学校里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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