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颗恒星除了燃烧也没有别的选择,可他又不够强大,或者说他还没有长大到足够强大足够支撑他的命运……于是这颗恒星向内部塌陷,于是他也只能崩坏。
他把带裂痕的灵魂小心翼翼藏进肉/体深处,以前是围棋阻止他分崩离析,现在,是她。
垂低的眼睑遮挡了他人窥探的目光,光线却穿过薄薄的皮肉透进来,是温暖的浅红色,掺着淡淡的粉,让他想起她露出裙边的双脚,那十颗小巧玲珑的脚趾头。
孔贞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心跳也恢复到仅比平常略快的节奏,他仍然紧闭眼睛,伸手摸索着接通了电话。
“是我,我知道你离开棋院了。”公羊弼的声音火药味十足,“为什么不带人?你明知道自己一个人出门很危险!你现在在哪儿?”
“我没事。”孔贞答非所问,“我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去。”
“孔以中!”公羊弼断然喝出他的名字,“我问你是给你面子,别逼我在你体内植入gps!”
而他平淡回应:“你可以试试。”
“……”
“……”
隔着电话,公羊弼的愤怒简直可以化成人形怨鬼,他恨不得顺着电流爬过去掐死那混蛋小子!偏偏又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半身,是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掐死就再也没有的……再也没有的弟弟。
公羊弼深深地吸入一口长气,强压下沸腾怒意,忍耐地道:“你去找元寅了对不对?说什么不完美的爱情宁可不要,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孔贞蓦然睁眼,仿佛某种心灵感应,前方正对着他的餐厅大门被推开,元寅和她的友人言笑晏晏地步进来。
他立即挂断电话,为了防止对方再打,甚至熟门熟路地把公羊弼拖进黑名单。
服务生将元寅她们引入包厢,正如孔贞早就计算好的,他所在的角落正是元寅的必经之路,道旁的绿植也恰好将他的侧面掩映得若隐若现。
元寅走向他,越来越近,孔贞垂首阖目,渐渐屏弃呼吸。
她没有认出他,由他身后走过,最近的一刻两人距离不到一米,绿植在中间投下阴影,同时覆没他和她。
孔贞静止得仿若一尊白玉雕像,听到脚步声远去,白玉雕像又倏忽变回活人。他捞起一副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戴上,毫不犹豫地奔出餐厅。
两秒钟后,刚刚走过的元寅奇迹般返程,她双眸晶亮慑人,满脸潮红,气喘吁吁地跑到孔贞安坐的角落。
而那里早已人去台空。
孔贞在餐厅的玻璃墙外目睹这一幕,他看着元寅站在那棵绿植的阴影里,她东张西望,她左顾右盼,他贪婪地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看着她脸上光彩照人的希望缓慢地黯淡下来。
她站在他坐过的餐台前,伸出一只手,搭住他的椅背,就像拥抱了一个隐形人;她慢慢坐下来,就像坐进他怀里。
孔贞短而促地抽了两口气,他不敢再看下去,他怕自己疯狂地嫉妒一个不存在的隐形人,也怕自己按捺不住冲进去。
不行,现在还不行,他不能破坏计划。
孔贞毅然转身,他的车就停在一个街区外的露天停车场里,他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把自己锁在里面。
不知过去多久,黄昏的微光消逝,夜幕降临,孔贞终于从深沉思绪中挣扎回人间,他拿出手机,先把公羊弼从黑名单里释放出来。
铃声几乎即刻响起,孔贞没有理会,他打开一个app,发现地图上代表元寅的小绿点已经离开了餐厅。
到人不见了才想到植入gps吗?他想,公羊还是心太软了,对于重要的人,一开始就不该让她脱离你的掌控。
…………
……
她会在约朋友吃饭的时候觉得角落里那桌的客人像孔贞,走过去却发现那个位置根本没有客人;她会在半夜醒来到阳台抽烟时觉得楼下停车的司机很像孔贞,下楼才发现那辆车停在那里很久,引擎盖子早就没了温度;她甚至会在拍戏时觉得河对面某个群众演员像孔贞,为此拒绝替身亲自上阵,连续跳水五次……
…………
……
这是半年里元寅关于孔贞的第一次“幻觉”。
这也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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