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到了近处,浅淡的近乎透明了。没有风,潮水却一波一波涌向岸边。闭上眼,就能听到海潮喑哑的鸣响。睁开眼,声音却像懂得看人眼色似的,一下子又消退了,也不知刚才听到的是真是幻。
燕兆青跳到一块石头上,眺望海面。海上有雾,能见到几点若隐若现的帆船影子,都在回程路上了。
他木然想:“怎么去找妈妈呢?”
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看到叶琬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
他出来时就知道她跟着,不过他自己背负着巨大的悲伤,已无暇顾及她。他走了一段,她就不见了。他以为她跟不上,自己回去了,谁知她到底来了。
叶琬刚在山里迷路了,她咬着牙歇歇走走,走走歇歇,误打误撞,走到这里,居然又碰上了燕兆青。
她叫了他一声,燕兆青没有应声。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大海,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几分钟后,叶琬仰头对燕兆青说:“我回去了。”她本来比燕兆青矮上一大截,他站在石头上,她跟他说话都要提高嗓门。
燕兆青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他自顾自指一指海面,说:“你知道海对面是哪里么?”
叶琬不知道,不过这是燕兆青今天第一次主动开口和她说话,她心里高兴,不愿让他失望,就瞎猜:“是香山”,“是广州”,“是香港”,“是上海”……“啊,我知道了,是蓬莱仙岛,神仙们住的地方。”
燕兆青不料这小姑娘知道这许多地方,她最后的答案逗乐他了,但他很快又板起脸,看着海说:“都不是,海那面是葡萄牙。”
叶琬疑惑:“葡萄牙?”
“对,”燕兆青一抬下巴,“那是我妈妈的国家。她家里人接她回去了,过一阵子,她会回来,把我也接过去的。”
叶琬见燕兆青一脸向往,小小的心里不免有些忧伤,她说:“那你就快离开这儿了。你家里人呢?”
燕兆青紧抿嘴唇,不答她话。
叶琬又疑惑起来,问他:“你爸爸为什么对你那么凶了?”
燕兆青瞪她一眼,辩解说:“他才没凶。他是上了家里那些人的当,以为我和妈妈一起骗他,所以他伤心了。”他自己声音哽咽,也有些伤心的意思。他安慰自己,“不过我就要去找妈妈了。等我走了,他就会想起我的好处,他会后悔的。”
“后悔了,他会接你们回来么?”
“我才不会回来,我一辈子再不要看到他们。”
叶琬低头,用一只脚拱起一个小沙包。她忽然抬头,对燕兆青说:“要是我的话,别人欺负了我,我才不走,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欺负回去。”
燕兆青第一次正眼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他皱了皱眉,心里不大喜欢她。但他现在是虎落平阳,不好挑三拣四,所以只是轻挑一下眉,说:“你还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
他心里忽然有些焦躁。他急于渡海去找他母亲,他实际不知道海那边是哪里,也不知道他能否找到母亲,找到了又如何。他只是必须行动。真实的影子像潜出洞穴的怪物,一步步逼近了,他要有所行动,才能遏制那怪物。他害怕。
“对了,”他跳下石头,冲叶琬一偏头,“你跟我来。”他记得这附近有户渔人家。叶琬莫名笑了起来。燕兆青回头奇怪地看看她。她想忍没忍住,看着他的脸又笑了几声,她说:“你真好玩。”
燕兆青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附近果然有户渔人家。渔夫捕鱼刚回来,房间里灯光昏昏的,像只倦怠的黄疸病人的眼。两个孩子猫腰从人家窗户底下穿过,听到屋里传来油入锅的声音。
他们到了房子临海一边。燕兆青见有两、三条舢板系在岸边,他跳上其中一条,手一挥,看着叶琬跌跌撞撞也上来了,就解了缆绳,执桨把舢板划了出去。
燕兆青划过船,很快掌握了整条舢板的走势。但他力气不够。他命令叶琬也拿起桨,听他指挥。
他像个老船长一样严肃,叶琬一有错,就遭到他严厉训斥。叶琬倒不料他是这种人,但已上了船,只好听他命令。还好她人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两个孩子都是头一次自己划船出海。舢板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海风吹过来,把最后的雾气吹散,只见辽阔的夜空上,星星密点。不时有几只海鸥贴着海面飞过,又有不知名的鱼群在舢板近旁游过,有几条跳出水面,扬起一点似挑衅、似炫耀的浪花。
孩子们乐坏了。
燕兆青胸中灌饱了海风,已感受不到那怪物的阴影。他满怀真切的希望:就这样划着舢板,穿渡夜晚的海面,等次日太阳升起,就到达彼岸、他母亲的国度。到时,他一定要向雪迦妮问个清楚。
可是,问什么呢?问你为什么扔下我、自己一个人走了吗?这不等于相信:他母亲抛弃他了吗?可这不是真的。
叶琬就坐在他对面。他突然发现这小姑娘真是又瘦又小,尽管她双眼闪亮,满面徜徉着快乐,但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双臂也因长时间划桨而微微打颤,明显气力不济了。果然,她看到他长时间盯着她,就讨好着示弱了,她说:“我手酸,可以不划吗?”
燕兆青严肃地点点头:“你休息一下,待会儿再划。”
叶琬一松劲,手上一条桨却被海浪卷走了。
“哎呀呀。”她偷偷看了看燕兆青的脸色。燕兆青没怪她,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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