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突然驾崩,形势骤然变化,以至于让他们处于现在这么尴尬却有无法挽回的状态。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文官最大的悲哀所在。
吕大防就没有那么的镇定了。他毕竟是吕公著一手提拔起来的,表面上,他跟范纯仁和苏颂一样,为人朴实厚道憨直,不树朋党。可是,从他对付刘挚的手段,利用御史杨畏攻击的手段来看,吕大防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吕大防下朝之后,虽然也同样是在闭门谢客,其实,他却在府中暗自和心腹杨畏一起商议对策。
有些昏暗的书房之内,只点了一只蜡烛。
吕家的官家将下人们都赶到了书房一百步的范围以外,他亲自带着几个亲信在四周围守着,生怕有下人不长眼,触了老爷的眉头。
屋内的两人已经进入这里大约一个时辰了,可是,两个人却一直面对面坐在那里,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杨畏先打破了沉默。
“吕相,您真得就打算这么束手就擒吗?”杨畏说完这句话,心中还是难以决断。
说起来,吕大防待他不薄,那么宰辅,独独是吕大防才一直肯重用于他。不像刘挚那厮,嘴上说得挺好,可一到给人升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肯定是他们朔党中世家大族的人。
说到底,还是他的根基太浅,没有中进士的父祖,也因为他之前一直信奉王安石的新学,这才导致刘挚也只是跟他交好而已,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作知心好友的意思。
吕大防却不同,他即便当上丞相之后,也一直视他为自己的腹心。他也因此投桃报李,屡次在暗地里帮助吕大防对付他的纳西政敌。如果不是范纯仁的一直阻拦,他现在也不会仅仅只是个侍御史而已。
这也是杨畏当初在党争的时候,选择站在吕大防一方的根本原因。
可是,这一次,吕大防如果就这么认命的话,他杨畏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了。
吕大防闻言摇了摇头,有些痛苦的说道:“子安啊!孤又如何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如今事态已经难以挽回了,孤已经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了。”
当政这几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大权在握的这种感觉。太皇太后虽然号称垂帘听政,可还不是要依靠他们几个丞相才能处理政事。而文彦博和吕公著相继下台与过世之后,范纯仁和苏颂过于谦退,其实,这几年间大宋朝堂上的政事基本上都是他专断处理的。
如今,眼看着自己将要失去手中的权利,吕大防又如何能够甘心呢?
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唉!太皇太后早就看出当今官家濡暮先帝,为什么不能早作打算,另择贤君呢?直到仙去之前,这才吩咐你们求去,她老人家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太迟了吗?吕相,您想想,当初文彦博和吕公著在大殿上对当今官家的态度。就是我这个小臣看在眼里,都看不过眼啊!”杨畏虽然心中已经另有打算,可还是忍不住出言试探一下吕大防的态度。
“唉!难啊!”吕大防并没有因为杨畏的这些僭越之言而责备于他,也同样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当今官家年纪还小,大人们都以为可以将他交好,而且,蔡确那厮不知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他居然将太皇太后的心思主动说了出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和两位宰辅也只好投鼠忌器了。”
“什么?”杨畏闻言大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地问道:“吕相,难道太皇太后在小官家继位之初,就有易储的打算吗?”
吕大防点了点头,爆出了这个惊天的秘密,说道:“这是自然。当初,司马相公提出‘以母改子’,废除新法的时候,当今官家就表现的非常抵触。”
“唉!太可惜了,那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动手呢?”杨畏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很简单,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杨畏问道:“怎么会呢?先皇留下的不知一个子嗣,而徐王和魏王那个时候都还在啊?”
“稚子无过,先皇其余诸子年纪更小,岂可轻易废之。至于徐王和魏王,她老人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可是,那个时候,司马相公恰巧病重,文公和吕公说到底也只是文臣而已。你别忘了,那个时候,拗相公可还活着,而且,狄咏还领着重兵在河北诸路剿灭那些叛乱的保甲呢!”
“嘶!这么说,当初,先帝将狄咏派出去,岂不是单单是剿匪那么简单?先帝的心思也太缜密了。”杨畏吃惊的问道。
“不错。其实,就算是没有狄咏和他手下的那些禁军,文公和吕公也完全不能把握住汴梁城中禁军们。那个时候,他们两位已经完全寒了将领们的心了。你忘了宫门外那个一头撞死的太学学子了,以及那个受到牵连的禁军副将了吗?”吕大防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在心中埋怨文彦博和吕公著。
不管当初究竟是谁在汴梁城中惹下的那三桩滔天的大事,可是,文彦博和吕公著想要借助那场接连的风波,一举收拢太学的做法,虽然最终的确是成功,可是,他们的这个计策,执行的实在是太冒失,也太没有担当了。
杨畏这个时候,也回想起汴梁城中那三日的风波,那三天之中,有失势的人,有得势的人,有病重的人,有过世的人,有离京的人,有入京的人。
文彦博和吕公著看似完全掌控了整个的太学,既极大的打击了变法派的势力和阵营,又间接地拔出了蔡确和章惇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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