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亲自来找,也是迫不得已,凤玄墨送回来的书信,透着蹊跷,仿佛,她的心思,她的难处,他都知道一般。她需要先问问这位替她下药的心腹侍女。但见着眼前平地起高阶,大殿雄阔,侍卫林立,森然庄严,突然又起了从头话起的心思,她的贴心侍女,究竟是何时成了皇帝密使的?
“前年七月,西凌大军围栖凤城……公主出天门关,去了西凌。陛下回到凤栖将军府,发现奴婢被公主用茶水药到,昏睡在榻上,一怒之下,就……”
那背主的丫头,头冲着地面,低低地说来,仿佛,要将幽幽话语埋进这大殿回廊的玉石下面去。
“就怎样?”夜云熙心中恍然,她去西凌,后又被囚于北辰,辗转一年多才回,这段时间里,皇帝要收复一个小丫头,以他那阴沉心思,卓绝手段,确实易如反掌。
“就……就要了……奴婢。”哪知地上那丫头,极其艰难地冲着玉石地面吐了真相,却是另一种她始料未及的套路。
“……”说的人,觉得难堪,听的人,亦无言以对。也是,那英武果敢的少年天子,手段强硬,长得又好看,若是有意沾染,能禁得住的女孩儿,恐怕少之又少。
思及于此,夜云熙叹口气,说到:
“你不该瞒我,若是一早说了,我直接将你送到陛下身边,做个名正言顺的后宫美人,也是使得的。”她其实大度,若是向她坦诚一切,她自然会替这丫头打算,好过如今这卑劣行径——先将她卖了,然后,在太极殿书房里偷偷摸摸。
“不是公主想的那样……”青鸾伏地,跟那玉石地面较了劲,后面的话,似乎吐得更为艰难:
“陛下心中……怕是对公主有些……不敢言的念想。”
“……”夜云熙愣了神色,半响接不上话。她想一笑而过,想训斥这狂妄的丫头胡言乱语,可是,青鸾向来稳沉的性子,此刻贴在地面的凝重神色,让她不得不相信,既然这丫头都这么说,想来是有些端倪的。
那些深宅里的yín_luàn之风,她可是,暗地里见过不少。越是世家贵族中,越是礼教束缚压抑之处,越是有些叛儿逆子,要做些出格之事,甚至在这深宫里,亦有些不可为外人道来的孽缘,她也见惯不怪,人性使然而已。
心有所欲,而不逾矩,便能相安无事。因此,纵然是对她有些yín_luàn心思,只要他不敢言,她也不细问了。其实,她也有些不屑,她当他至亲,悉心培养,倾力扶持,他若是真对她好,也不会步步相逼,将她做个征伐棋子,江山赌注,一次又一次了。
一个转念,又去问地上那快要缩成一团的丫头:
“我只问你,你对陛下,可是有心?”
“……”青鸾伏地,几近与玉石融为一体,却噤声沉默。不答,也就是默认了,也就能解释,为何明知皇帝的阴暗心思,却宁愿做个移情的替身,做他的密使,被他拿捏,替他做事,甚至不惜,连她都可以背叛。
“那就好,既然他传了你到御书房里,应是不会亏待你的。”夜云熙看着地上匍匐的细条身形,竟莫名地舒了口气,仿佛放这丫头一马,她也能宽些心境,放下些闲气。她如今,无暇他顾,一心所念,只有她的大将军,所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遂不等那丫头说话,兀自转了话题:
“我今日来,只是想问你,当初,我让你将药加入桂花酿圆子和桂花酒中,你究竟有没有照做?”
“将军大人的所有吃食里,奴婢什么也没有加。”青鸾终于抬起头,往身后与侧边看了看,再一次确认,就连站得最近的禁卫,也听不清她俩的说话,才压了声音说来。
夜云熙瞧着她那小心模样,亦跟着警觉起来,暂不做声,只听那丫头继续低低道来:
“奴婢知晓大人的病症,还有那药的效用,不是从修竹苑亚父那里,而是大人亲口告知。……七月初七那夜,大人在书房,奴婢送夜宵过去,他突然问我,公主从青云山回来,是不是去过修竹苑,我如实答了,大人便猜出来这夜宵中的药物。至那日起,以后的吃食中,便再也没有加过。”
“若不是你还多嘴说了些什么,他如何猜得出?”夜云熙脱口反问。七月七日,她去书房里找凤玄墨,要拉他去园子里看水上浮巧,登假山放许愿天灯。进屋之时,确实是见着他凝目沉色,坐在书案后发呆。想来,那时他便知道了她给他下药。
可是,仅凭知晓她去了一趟修竹苑找贺兰铮,便能猜出其中蹊跷?她仍是有些不信。
“确是大人自己猜出来的。大人说,他虽然酒后失言,可是不像公主,酒后的事情都不记得。”青鸾渐渐抬起腰背,直身跪地,继续解释。搁了先前那尴尬话题,说起话来,似乎要顺畅些。
酒后失言,说的是青云山温泉池子里的那一番荤话吧?原来还是糊涂里留着一份醒,当时冲动乱说,事后自知失言,有所警觉。却又怕她多心忧虑,明明知道了究竟,还不动声色的,由着她喂他吃,且还一口一口地含了,吃得暧昧,逗她欢颜,当真是煞费苦心。
想清楚一个关节,马上又糊涂了,夜云熙皱眉,再问:
“那你为何不如实告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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