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玦拥着一身惨绿大氅,面容玉质,微笑应道:“将军,宋玦文弱之身,自知无德无能,适逢林兄召唤方前来此地,不知将军对宋玦有何安排?”
云超摸着下巴看他,“我听说你在太学还算学有小成,为人机敏,你随几位军师一道吧。”
“是。”宋玦低眉拱手。
众人遣散之后,林复仍在原地打量着他,宋玦走近他,一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想什么?”
林复收敛心神道:“没什么。我就一封信,没想到你就来了,真够意思。”
他说着“够意思”,眼底却没有一点欢喜的意思。宋玦了然于心,却佯作不知,只道:“难得再聚,喝酒如何?”
“倒真是难得一聚。”林复半是沉默,许久才任由他引路而去,嘀咕了这么声。
两人才出帐没几步,旷天下的牧野荒草萧疏,别有份古朴苍凉的味道。宋玦的一步突然迈小了一点,紧跟着脖颈一凉,他攥着林复的手,两人一起停下。
两个人齐齐转身,身后的雪衣女子,一柄长剑银寒刺骨,眉骨冷秀,星眸如箭,她的武功大约不错,可是军营里要出现一个女子还是比较少见的。
宋玦于是微微一笑,“云姑娘?”
他不躲不避,任由寒剑抵着脖颈三寸处,被她掐着要害。
但他这声“云姑娘”却吓到了林复,“哪个云姑娘?”
云拂晓柳眉直竖,怒极了的模样,仿佛只要林复再多说一句,她就会跳起来把他摁在地上揍。
宋玦失笑道:“你这笨小子,自然是你那位本该绣楼高筑现下却逼得你爷娘不敢退婚,还要拿你兄弟的性命开玩笑的未婚妻。”
林复傻了。
传闻里,云拂晓刁钻泼辣,性急的时候,不管辈分不论亲疏,谁惹了她她便要对谁抡拳头,听说云家现在逢年过节也很少有人拜谒了,即便送礼的,也都是让小厮仆众抬了放到云府门口,不待主人接见便逃之夭夭。因为曾有人看见,云拂晓的一位叔伯曾鼻青脸肿地以袖掩面而出。
连叔伯都敢揍了,她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武功又狠辣,打起架来,斗到狠处便全然没有章法,为了赢是怎么难看怎么打,像是市井上泼皮斗殴的无赖招数。
林复见到云拂晓的第一眼,忽略掉她现在对他兄弟极不客气的举止,他竟是想到:原来是个大美妞,不是貌若无盐,传言欺我!转眼才又想到:就是太凶了点,要是真娶回去,打不过她就惨了。
云拂晓怒道:“说!你们是不是串通一气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怎么可能轻易跑来战场凶险之地?”
这个质问好没道理,宋玦置之一笑:“为了兄弟情,不可以?”
“浑说!”云拂晓谅他也跑不了,撤了剑,逼近一步,“你是宋家独子,后无子嗣,没有武艺傍身,身娇体弱,宋大人怎么可能放任你前来边关?”
“云姑娘,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宋玦有些无奈,“我就不相信,云大人他就能由你任性胡为,敢问云姑娘你是怎么出来的?”
她自然是不听爷娘劝阻,一柄剑,一匹马便扬鞭而去。她向来是这么潇洒红尘、快意恩仇的人。
宋玦不再多言,拉着林复的胳膊道:“喝酒去了。”
林复没有阻拦他,只在走的时候,偷偷回望了她几眼,雪衣女子咬着牙瞪着他,眉眼峥嵘而大气,爱恨自陈于脸上。他觉得好笑,不过,这一点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没走多远,宋玦淡然道:“才一面之缘,心都丢了。”
林复矢口反驳:“我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就是觉得,她还挺凶挺有意思的。”
“我觉得,来日你被她摁在床榻上打,也挺有意思的。”宋玦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能保持不苟言笑,林复悚然一惊,继而便红透了半张俊脸,眼睁睁看着他去拿酒了。
锣鼓齐宣,华灯初上,云州街上一片喜乐大盛的景象。墨廿雪看见,雕梁画栋上,无数灼烈的红绸在飘荡,男女老少光影穿梭,衣裳鲜丽。这里的风化习俗比之南幽北夜各有不同,因为云州地处西疆,常年与西域多有往来,他们的文化也在潜移默化之中交织融合,成了眼下这独具韵味之景。
但是墨廿雪欣赏的兴致不足,因为带上了镣铐欣赏,总归是不舒坦的。
烛红泪牵着手镣铐拉着她在城中转,不回头地问道:“我们云州的风物看起来如何?”
墨廿雪冷笑,“不如何。烛大人在我南幽为官多年,可还是时刻铭记着自己的家园故里,这般不忘初心,真让人感动。”
“公主谬赞。”她谦逊地低眉敛目,只是回身而去时,凤眸眼尾处生生拉出一条水光淡淡的印记。像是……泪痕。
她带着墨廿雪往前走,穿越无数道人墙,边走边道:“我生在云州,但自幼四海漂泊长大,云州的世子,温如初,我曾经做过他的侍女。”
墨廿雪没想到他们还有过这层关系,难怪以前在太学之时,她总觉得温如初对烛红泪似乎有些不同,与其他人均是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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