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宝俯视他,虽跪着,却身姿挺拔,颇有些祖公略的风致,善宝慢声道:“算了,好在又是你救了本宫,将功折罪,抵消了。”
程霄汉却冷冷的哼了声:“娘娘宅心仁厚,不与他计较,但也不能如此饶了他,就降为末等侍卫,去看行在大门罢。”
这些个侍卫,是有品阶的,广义上,头等是御前侍卫,负责皇上的随行保护,二等侍卫是负责看守太上皇皇太后太后皇后嫔妃所居宫殿的,三等侍卫是巡逻、看守皇宫大门的,当然有更细致的划分,总之这位看守昭阳宫的侍卫本来是正五品,而今就降为从七品了。
那侍卫对程霄汉的处罚心服口服。
善宝沉吟下道:“他本是太上皇留下看守昭阳宫的,大人将他拨到别处,恐太上皇得知不妥,不如还继续负责本宫的护卫任务吧,想降他还是想升他,都等太上皇回来再做定夺。”
程霄汉沉思片刻,觉着善宝的话有道理,于是就不再有异议,把这个侍卫留了下来,去看守翠岫宫了。
翠岫宫,居于行在末端紧挨着长青山,那里清幽雅静,当初修建时是为了给喜欢看书的祖公略留个清静的所在,宫中满是书籍,更有些书画玉器,善宝到时,对这里的喜欢远胜过昭阳宫,各处看了遍,虽然是在夜间不能看个仔细,也能感受到那树木花草的清气,在这里养胎真真是好极。
有其他太监宫女给善宝别处拿了铺盖和其他用物,又把翠岫宫重新洒扫一遍,这样一折腾天就过了近四更,善宝困倦难耐,待各处都安顿好了,她方想上床就寝,忽然想起一事,喊了茯苓给她重新穿戴,然后就来到宫门口,见那侍卫同其他侍卫一起昂首挺胸,同是熬夜,他们看上去却丝毫没有困意,果然训练有素。
人多说话不便,善宝指着那侍卫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卫躬身道:“臣,林风。”
善宝又问:“何解?”
是不知哪两个字。
林风道:“取意,林壑人事少,风烟鸟路长。”
虽然宫禁侍卫都是贵族子弟,文武兼备,但这林风还是让善宝感到有些意外,心里有事问他,眼下侍卫都在不便,于是道:“明儿本宫准备为贞烈皇太后诵经祝祷,你替本宫买些香烛回来。”
林风忙垂首:“是。”
天一亮他交了差事下了值,便换了常服离开行在去街上替善宝采办香烛,简单的几样,不多时买好转回,进了翠岫宫来到善宝的居处门口,因太上皇不在,善宝如今说是禁足又不是禁足,处境尴尬,程霄汉是个老狐狸,对此索性退避三舍,不闻不问,也不给善宝增添人手,所以仍旧是茱萸、茯苓伺候她,没有多余的太监宫女,所以,林风在门口轻声道:“臣给娘娘采办香烛回来了。”
这节气天热,门是敞着的,所以他即便声音很轻,里面的茱萸业已听见走了出来,对他道:“林大人请吧,娘娘叫你进去说话。”
第三百六十九章 对我万死不辞,这也是为了秋煜?
上午时光,翠岫宫各处鸟语花香,伏窗而望,能看见长青山上松涛阵阵,山顶那经久不融的雪生成凉风拂拂而下,一径吹来行在,吹来翠岫宫,从门窗灌入,裹挟着各种花香,使人身心舒爽。
昨晚睡得迟,善宝这才醒来不久,正由茯苓梳头,茱萸带着林风进来禀报:“娘娘,林大人来了。”
茯苓给善宝插上最后一支簪子,拿着菱花宝镜对着她后脑照,善宝却从面前的古铜镜子里看见了低头而立的林风。
善宝也不回头,对着镜子里的林风道:“说说罢,你为何纵火?”
听了这话林风像给针扎了下,垂直的双臂不自觉的一抖,头低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声音沉重:“娘娘是问微臣么?”
善宝仍旧于镜中窥他:“若是我宫里的,也不必当着你的面审问。”
林风眉心拧起一道困惑:“娘娘,何出此言?”
善宝侧过身来,随手把玩着玳瑁梳篦,指甲在梳篦的齿上划来划去,发出类如琴声的乐音来,她嘴角窝着一团浅笑,慢条斯理道:“本宫没什么证据,就是感觉,感觉昨晚的那把火是你放的,你若肯直言相告,本宫或许可保你周全,若你刻意隐瞒,那个程大人可非等闲之辈,他要是查了出来,你丢的不是官职而是性命。”
咔嚓!梳篦断了根齿,善宝定定的看着,自己根本没怎么用力,莫名其妙的就断了,她索性举着给林风看:“梳篦没来由的断了根,这说明凡事都有意外,你执着不肯告诉本宫为何纵火,程大人意外的查出是你,在这里,除了本宫没人能替你担着。”
这话不假,但凡宫里当差的,莫说侍卫,太监宫女都有头上撑腰的主子,林风是太医林懋的长子,林懋很得太皇太后的心,因此太皇太后也就对林风格外照顾,他才能从巡防宫禁的侍卫而做到御前侍卫,这次也才能随扈太上皇来到雷公镇,但在雷公镇,他若是出了事真没人替他周全,所以善宝的话显然没有丝毫错误。
然,林风仍旧坚持:“此事并非微臣所做。”
他的坚持竟让善宝不知所措了,继续划着那玳瑁梳篦,心思飞速转动,就想起秋煜当初审问长福的事,于是灵机一动,学着秋煜突然袭击:“你是为了本宫?”
林风被震了下,猛然抬头,也不敢看善宝,随后他的头弹了回去,身子更加弯曲,像是做下亏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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