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陆啸舟大概是累了,敲门和叫喊声停歇,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隋懿甚至能听见宁澜频率混乱的呼吸声。
事到如今,他还要继续逞强,继续撒谎骗人。
隋懿从鼻腔中蹦出一个哼笑,松开握着宁澜手腕的那只手,转身就要走。
宁澜跟从前一样,从后面拉住他:“你去哪儿?”
隋懿沉住气,没甩开他,偏头道:“你管得着吗?”
宁澜还是没撒手:“吃、吃完早饭再走吧。”
隋懿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新手段,只知道自己再不走,说不定真的会听信宁澜的谎言。他的理智在这个人面前,从来都仿若不存在。
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看佝偻着肩膀、看似十分可怜的人,道:“你以为你是谁?我给钱,你卖r_ou_,这段关系的主动权在我,你只需做好你的本分,我让你脱衣服你就脱,让你滚你就滚,懂吗?”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段话不只是说给宁澜听,更是说给他自己听。
也确实起了效果,宁澜纤细的手指动了动,放开他的衣摆,往后退了一步,头埋得更低了。
他小声说:“懂了。”
得到回答,隋懿莫名其妙地怒火更盛,咬紧牙关才勉强做到不当场失态。他大步走到门口,打开反锁着的门,陆啸舟张大嘴巴站在那里,不解地看着他:“你……你干嘛对他这么凶啊。”
隋懿勾起一边嘴角:“你喜欢他?”
陆啸舟直愣愣地点头。
“那你拿去吧。”隋懿说完就侧身绕过,步伐如风地往外面走。
陆啸舟难得敏捷一回,追上去挡住他去路:“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拿去’?”
“就是字面意思。”隋懿着急离开,口不择言道,“他昨天还在我床上,你如果不嫌脏就拿去。”
陆啸舟仍是满脸疑惑:“为什么啊?”
“不听话的东西我不要。”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身后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宁澜抬起手,捂住耳朵,然后慢吞吞地蹲下来,眼前回闪过无数忽明忽暗、光怪陆离的画面。
昨天他们还在车里拥吻,夜里抱在一起缠绵温存,两个小时前,他还为他做了早餐,他偷偷猜测他是不是也在期待即将到来的情人节。
一簇火苗忽然升腾而起,在画面上窜动,扭曲,撕扯,暖色调的画布被烧出一个个焦黑的洞,从中心迅速向外扩散,最后变成黑压压的一片骷髅。他们嘶吼嚎叫,捏着嗓子大笑,最后随着摔门而去的声音,瞬间化作灰烬。
疯狂过后,只余下漫天飘散的炭灰和尘屑,还有回荡不息的声音。
——让你滚你就滚。
——那你拿去吧。
——不听话的东西我不要。
宁澜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把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往里蜷缩,即便这样,那些声音还是不放过他,张牙舞爪地把他从最后一层保护壳里拽出来。
他负隅顽抗过,抵死挣扎过,可力量太过微小,好比以卵击石。
不知过了多久,宁澜耷下肩膀,胳膊垂挂在身侧,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被抽走仅剩的一丁点勇气,最后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吞没。
他不要我了。
第56章
隋懿再次把车开上环城高速。
白天车流量大,开到城市外围道路才疏松了些。车天窗开了一条缝,往北面开时,风呼啸着灌进来,车里没开暖气,温度极低,隋懿却丝毫不觉得冷。
行至空旷处,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隋承摸准了隋懿没事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习性,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
隋懿也不绕弯子:“我想要秦魏宇的联系方式。”
那头沉默片刻,道:“又是为了那个孩子?”
“不给我自己想办法。”隋懿冷冷地说。
隋承貌似心情不错,失笑道:“没说不给,离家两年没学什么本事,脾气倒是见长。”
隋懿把号码记下,隋承问他:“这次准备拿什么交换?”
隋懿沉默片刻:“您说吧。”
他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结果隋承只让他有空回家吃个饭。
隋懿赶日不如撞日,中午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老师见到他很高兴,边忙着让厨房加菜边抱怨他回家怎么不先来个电话。隋承也回来了,看见隋懿并不意外,点头说了句“来了”,仿佛儿子一直住在家里没离开过。
老师亲自去厨房帮忙,隋懿无所事事,又不想跟隋承待在一块儿,也去厨房找活干。洗过手,按住砧板上的山药,提刀就要切,老师转身看见,吓得魂飞魄散:“快放下快放下,刀哪是你能拿的?弄伤手可怎么好?”
自打隋懿记事开始,他的手就是全身上下最金贵的部位。老师不让他进厨房,不让他打球,冬天甚至不允许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出去打雪仗,不懂事的时候他没少为此生气哭闹,老师每次都会问他“那你还想不想学琴”,他回答“想”,老师便松一口气,接着理所当然道:“那就不要去,爱惜自己的手。”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老师说的话,规规矩矩长到17岁,做过的唯一一件叛逆的事就是放弃小提琴,进了娱乐圈。
他偏离了一眼看得到尽头的人生,走上一条迥然不同的道路,遇上一群原本不可能与他产生交集的人。把琴摔毁时,老师震惊又失望的表情历历在目,不过两年,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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