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笼罩在城内多日的肃杀气氛一扫而空。
洛都人口百万,食指浩繁,每日所需的口粮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不用说眼
下天气严寒,还需要生火取暖。天子驾崩之后,引发的动荡导致整个洛都封城数
日,内外断绝,许多人家已经断炊。
乱事方定,安抚人心是第一要务。董卓授首,胡骑军入城稳住局势之后,司
隶校尉董宣立刻下令,打开城外的常平仓,组织隶徒将粮食运入城中,全力接济
百姓,并且大开城门,允许百姓出城拾取柴草,生火御寒。
市井间活跃多日的游侠儿们突然变得沉寂,倒是商贾们仿佛嗅到什么风声,
从躲藏多日的坊市中钻出,以前所未有的积极姿态扶危济困,与官方全力合作。
多方努力之下,民心很快稳定下来,各处紧闭的坊门陆续打开,街上也多了
行人的踪迹。虽然许多人眼中还有疑虑,但看到名震洛都的卧虎董宣亲自带人在
街头巡视,些许不安也像道旁的残雪一样逐渐化去。
董宣与凉州军搏杀时被刺中腹侧,伤势与金蜜镝如出一辙。属下拼死相救才
保住性命。他顾不得重伤在身,草草包扎之后,便率领隶徒在街头奔走,传谕四
城,宣告诸逆已然伏诛,天子不日即将登基,届时大赦天下,百姓皆有赏赐。
程宗扬望着车窗外的人群,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动乱平息之后,董宣第
一时间就求见皇后,被他借口皇后殿下凤体不适,搪塞过去。但三五日还能勉强
应付,如果天子登基,赵飞燕还不露面,只怕刚平静下来的局面又要再生波澜。
程宗扬放下车帘,吩咐道:「去北寺狱」。
北寺狱的内侍已经尽数换过,如今狱内都是单超、徐璜、唐衡等人的心腹亲
信。刘骜最亲近的五位中常侍,左绾、具援死于战乱,剩下三人在乱事中都牢牢
站在长秋宫一边,忠心可鉴,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一名内侍躬着腰道:「……人犯乖得很,既不胡乱打听,也不多嘴瞎问,老
实待在里头,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这会儿正睡着呢」。
程宗扬往牢房内看去。果然陶弘敏正蒙头大睡,被衾虽然不是簇新,好歹也
算乾净。那些内侍早已接到吩咐,通常从犯人身上榨油的手段全都收拾起来,倒
没让他受什么委屈。
程宗扬笑道:「五爷,你倒是好睡,心真够宽的」。
刚被内侍叫醒的陶弘敏没有半点恼意,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有屋住,
有衣穿,还有人管饭,能不宽心吗?你瞧,在这儿两天,我还胖了呢」。
「不愧是大富人家出身,知道保养。换作别人早就肝颤了,哪里还有心情去
管是胖还是瘦了」。程宗扬说着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拉长声音道:「知道我
来干嘛的吗?」。
陶弘敏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恭喜赵皇后了」。
程宗扬竖起大拇指,「明白人,一点就透」。
内侍已经打开狱门,程宗扬走进去,在陶弘敏对面席地坐下,「知道我为什
么留五爷小住几日吗?」。
陶弘敏也理了理衣冠,屈膝坐好,正容道:「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劲。
「跟黑魔海合作是谁的主意?」。
「广源行组的局。我们陶家在晴州多少有点份量,正好在这边也有生意,便
有人找到我」。
「是五爷自己的意思,还是族中的意思?」。
「我自己拿的主意」。陶弘敏道:「坦白说,我当初也想拉你入局」。
「龙辰是谁的人?」。
「这个恐怕没什么人知道,但这次应该是广源行出的钱」。
「帛十六你认识吗?」。
「我说我不认识你信吗?」。陶弘敏没好气地说道:「不但认识,还是打小的
玩伴,熟得穿一条裤子」。
「他人呢?」。
「那混蛋贼得很,还没开打就跑了。说是老爷子病重,急着回去争家产」。
陶弘敏满腹牢骚地说道:「谁知道他扔下这么个烂摊子,活活把我给坑了」。
「我想找到他们。有路子吗?」。
陶弘敏毫不犹豫地说道:「会馆」。
程宗扬笑了起来,「五爷住了这么些天,估计也烦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会
馆休息。等过几日闲下来,我们再聚聚」。
这是让自己领路啊。陶弘敏倒也光棍,「得,吃了你好几天,也不能白吃。
老五这回算栽了,躺倒挨捶吧」。
陶弘敏痛快走人。其他人脱不开身,由刘诏和郑宾负责护送。名为护送,实
际是去追拿广源行的漏网之鱼。
不过程宗扬对能不能抓到人,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隔了两天,该跑的早
就跑了,无非是尽人事而已。
北寺狱内囚犯还有不少,当初赵王的罪属已经被处置过,如今关押的多是刘
建的家眷。他称帝之后,把江都邸的家眷一并带入宫中,刘建势败被杀,这些人
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收押,就近关入北寺狱。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附逆的大臣,比如师丹,还有昔日的绣衣使者江充。这
些人都在大辟之列,会在接下来的数日内陆续伏诛。
愿赌服输,程宗扬没有理会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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