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说过要给我建造一个阆苑居。我问岁儿,阆苑居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岁儿偏头想了想道,我以前在妃娘娘府里当过差,看到有一幅画上绘过那样的场景,妃娘娘说,住在阆苑居的都是神仙,在那里的每一寸地方,都能最早看到朝阳升起,傍晚的时候,也能比一般人都更清晰地看到晚霞起落。
她口中的妃娘娘指的是当朝太子妃羽燃,前太子在世之际,对她万千宠爱于一身,只可惜那位太子殿下却是个病秧子,不久之后就死了。太子之位从此一直高悬。楚皇却是下令,将来谁要是成了新的太子,仍然必须迎娶羽燃为妻。
她这个太子妃,谁都知道是铁定的,所有人都对她巴结奉承唯恐不及。羽燃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表明她也很喜欢那个叫阆苑居的地方,可是却始终没办法住在里面,既然连她都没法达成的目标,我无权无势,孑然一身,那就更别提了。
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可能。
楚湮自己,也是说过就忘了。
楚国的地势本来就高,尤其是皇城,背倚绝壁深渊,前临汤汤洋洋的护城河水,为天下最为易守难攻之地,有天空之城之称。甚至有人在提到楚国之际,都直接用天空之城来代称。
我到皇城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只是他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岁儿胆大心细地替我分析其他娘娘的生活禀,让我确切谨记哪几点,不要去招惹了她们。我听得兴趣寥寥。
我不是个爱吃醋的女子,对他,我甚至谈不上愿不愿意与人分享,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我是他的某位妃嫔。这让我突然想知道,洛洛在他生命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定位。
我仍旧住在最漂亮的房子里,穿最好看的衣服,可是春来秋去,整个院落里始终只有我一个人,自打回城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我的房间,而我的病,却愈发重了。
原先未曾说,我一直身患痨疾,只是青庐山庄与世无争的十年,没有劳心劳肺,我便很少有犯病的时候,出来后几乎忘了还有这一茬事。
住在殿里的时候,偶尔会发生一些很奇怪的事,屋檐上的瓦片会突然砸落,假山旁边的小径上莫名其妙给人撒上桐油,我经过的时候差点就跌进池塘里,一来二去,这样的事情多了,岁儿跟我都开始渐渐明白,在这个侯门深似海的府里,我并不受人待见,有人时刻在背后等着看我的好戏,于是两个人成天到晚都是提心吊胆的。
害病害得厉害的时候,我的眼睛哪怕在白天都看不分明,只有无数晃动的人影,跟影影绰绰的光线,已经没办法再出去四处走动了,有时候在床上躺久了,我心里会有一种乏力的感觉,让岁儿扶我起来,我想到外边看看晚霞起落。
岁儿说,娘娘,外面是天呢,可能很快就要下雨了。
我手里紧紧捏着被子,用颤抖的语气说,楚湮呢,他来了吗?
岁儿说,没有。随即又道:娘娘,不能再这么叫他了,在西荒的时候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么叫倒也无妨,可是这是天子脚下,万一被不相干的人听见了,指不定又会掀起什么惊风骇浪来。
岁儿说得是对的,在这里连其他妃嫔娘娘的丫头片子都可以给我脸色看,我不能再自找麻烦了。所以我说好,我知道了。
不一会儿,岁儿又惊呼道:娘娘,主子来了!他来了!
她应该是在院子里看到他的身影了,看她欢呼雀跃的样子,我忽然觉得之前的盼望有了着落,却更加茫然起来。
楚湮走进来,床铺塌陷下去一点,应该是他坐到了我的身边。他说,洛洛,你看不见了吗?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太医说你有了我的孩子,是真的吗?
我神情飘飘忽忽地说:我不知道。伸手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底酸痛得厉害,好像马上要失明了一样。我跟他认识将近四年,之前在西荒日暮燎一呆就是三年多,他开始一直不愿让我怀上他的孩子,每次都在熏炉里添加麝香,在青庐山庄住了这么久,我对药物有种特别的过敏度,所以在第三个年头上,我无论如何忍受不了他的这种做法,私下里让岁儿将燃着麝香的熏炉给换掉了。
岁儿是很听我的话的,而且她本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现在他来问我,是不是有责怪我的意思呢?
洛洛。他看着我,我感觉他在看着我,他的目光有种灼人的温度。
别再叫我洛洛!我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退,虽然我不知道我是谁,可我也绝不会是你的洛洛!
那是我第一次对他大吼,舌尖打颤,几乎语不成句。在西荒的时候,他待我是极好的,可是到了这个鬼地方,一切就完全不同了,他的眼里,再也不会只容得下一个女人的身影。他甚至都不愿意再来亲近我了,这一次如果不是岁儿告诉他,我病得快要死了,我估计他也不会来。
我受够了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周遭的白眼跟压抑的氛围,让我每个晚上想起,拢着冰凉的衾枕,都会感到心里发凉。
洛洛,外面下雪了呢。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伸出手去接住纷纷扬扬的雪花,笑着告诉我。
可是我却看不见,我脑海里全是羽燃柔中带刺的声音,前阵子她说要跟我游园赏景,我就去了,心里还在疑惑她一个万众瞩目的太子妃,怎么会突然找上我这个无名无份的闲人。可是我远远不懂里那些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她的府邸离我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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