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
作者:吴尤
那个男孩
2002年的芜城,冷的出奇。
13岁的钟语很馋,每天早上她总是会提溜着早点,在巷口哈着冷气发呆,看天空被抹上一道道属于初冬的颜色,那巷口的树枝一簇簇地凑在一起,发黄的枝叶还没有凋零,钟语想再经过一阵大风,也许它们都该变成光秃秃的模样了。
除了手里提溜的包子之外,还有身后那个与她身高极不相称的画板,13岁的钟语还没有完全发育,小小的个子背着画板,总有一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即便这样,钟语也不会低着头,她宁愿把重重的画板抱在胸前,也不愿意被它压得驼了背,她是骄傲的孩子。
那画板细长的带子有些发黄,一看就是经过了时间的摧残,钟语的两只长辫子利落地打在画板上,随着她走路的姿态来回晃动,这辫子晃动的幅度见证了钟语去少年宫学习的心理过程。起初她是蹦蹦跳跳的,在喜悦中迎来每一周末的必修科目,经过了一年的素描摧残,现在她是沉闷的,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去少年宫,在每天早晨去少年宫的路上,看看天,看看路过的行人,也不失为一种快乐,她也是寂寞的孩子。
每周六、周末钟语都会去少年宫学画,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在路边买上一只糖葫芦,边走边吃,冬天的夜晚来势汹汹,天空顿时暗的就像一口大窖,她徒然觉得有些害怕,不过好在钟语的父母都非常宠爱她,每当这个时候,无论钟语爸爸工作有多忙,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少年宫门口,等着钟语像一只离群的燕子一样,快乐地飞向他的怀抱,他把小小的钟语托在自行车的前座,顶着冷风回家。
有时他们也会在街市上逛很久,钟语爸喜欢给钟语买各式各样的小东西,他从不干涉钟语的审美,但却会去教她判断一件事情的好坏。
每当钟语说,爸爸,我想要这个的时候,钟语爸就会宠溺地勾着钟语的鼻子,一脸慈爱地去给钟语买回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回家的时候,钟语坐在自行车的前座,辫子时不时地打在爸爸的胸前,她给爸爸讲一天看到的东西,比如鸟儿如何飞翔,比如早晨出门的天和到少年宫的天有怎样的区别,比如红色和黄色有什么不一样,老师又讲了哪些画图的重点,一一悉数到来,一切都出自钟语的观察,这时钟语爸爸听得十分认真,偶尔皱皱眉头告诉钟语说,小语儿,我们今天回家又迟了半个小时,你回家可要哄哄妈妈哦。
钟语拿着爸爸刚买的小发卡,开心地点点头,钟语爸骑进巷口的背影在昏暗的街灯下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到了楼底下,钟语妈听到了门外自行车停放的咔咔声,这时她焦急地走到门口,一边接过钟,一边责怪父女两,“天都这么黑,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钟语冲母亲吐了吐舌头,跟爸爸对了对眼神,歪着头走到妈妈跟前,做出为妈妈揉肩捶背的姿势,却被妈妈一眼识破,“一看就是你们父女两商量好了,快,去给我洗手吃饭。”
这是后来钟语记得最温馨的画面,她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屋内的炉子冒着热气,沙发上铺上了妈妈亲手勾的毛线毯子,蜂窝煤炉子的煤球被烧得通红,电视机开着,时不时爆发出一种兹拉兹拉信号被吞噬的声音,爸爸吃过饭后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看报,妈妈在厨房收拾吃过的碗筷,所有的声音和颜色,被趴在桌上画画的钟语画进了画里。
钟语妈解下了围裙,搓着手往钟语爸这边走来,“唉,那你听说了吗?咱们对面那两口子好像出事了,你晓得吗?”
“你们单位都没点风声吗?我听说啊,他可能是犯了错误。好像还把房子卖了,再没见那两口子了。”
钟语爸扶了扶眼镜,翻过一页报纸,漫不经心地冲着钟语妈说,“你不该知道的,就别瞎打听,闲话可别乱传。”
钟语妈妈似乎有些担心,“唉我说,你可要管好你自己啊,别让我们娘两担心,他毕竟是你单位的,又是咱们邻居,肯定对你的工作有影响,你可别大意啊。”
钟语爸还想要辩解,但是想着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还是没有跟钟语妈在继续说下去。
“妈妈,什么是出事了?”钟语转着她那两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思索着父母刚刚说的话。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妈妈瞪了钟语一眼,示意她好好学习,别偷听大人说话。
又到了周末,钟语妈照旧送钟语去少年宫学习,她们在狭窄的楼道里遇到了一男一女,看样子好像是对面新来的房客,他们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扶着柜子,一些东西散乱在过道里。
这两人钟语从来没见过,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男孩个子不高,年龄约莫和钟语一样大,长得很白,穿着干净,显得很清秀,和那打扮时髦夸张的中年妇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头上那几缕卷毛让钟语印象深刻,她盯着男孩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却被妈妈一把转过她的头,
钟语妈冲着时髦女人微笑,表示不好意思,快步拉着钟语走出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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