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转身蹲下时,我发现在墙上还沾有大量血迹,这血与十二十三号小铁箱上的血相同。可以肯定那箱子和这墙上的血都是父亲的。而且我还可以肯定,父亲的尸体曾被人视为挡道的东西而被拖来拖去,这一点,地上的尘土痕迹足可以看出,而且父亲的尸体根本就不曾被放进冷箱中被冷冻。也是正转身时我才发现,刚才那股冷气是从一个被抽开的铁抽屉里发出的,而那铁抽屉里放着的正是我姑夫的尸体这时,我老姑和她那哥哥已经开始哭泣了,因为那禅单已经被揭开。
我也要揭开盖在我父亲身上那块黄锦布,可我刚要伸手就被二叔制止了。二叔说:“别揭上边,揭下边看看你爸的腿就行了。”因此,我不情愿得缩回了手,就真没有去揭盖在我父亲上半身那禅单,只用手摸着禅单下父亲的双腿,一脸的默然,满脑的空白。我不想只见父亲的腿,我只想看父亲最后的一面,只想在头脑中留下父亲最后的印象。然而,从二叔惊慌的神色看,我父亲的上半身肯定已经不是个样子了。就这么踌躇着,那禅单我既想揭开又不想揭开。唉,这禅单啊,他阻隔着我与父亲,也是阻隔着生与死的界限。我揭开了他肯定会是一个震惊,而不揭却会是一个遗憾。然而,我始终不敢承认这个就是我的父亲,这就是那个满脸笑容为人和蔼的父亲。其实,揭开禅单我只是想得到个证明,因为我的泪还没有流出来,甚至眼里还是干燥的,但父亲头部所对的墙角下的一堆被剪碎了的衣物却让我流下了酸辛的泪。
那件毛衣我是最认识不过的了,因为那是我曾穿过的。就在去年我还曾穿着它,可由于今年身体猛长了一大截,不得已要把它换掉,可父亲见这毛衣还和自己的身,而且自己的身上那件穿了n年的毛衣已早经不成样子了,就把这件我换下来的毛衣穿在了他的身上,尽管这件毛衣已经被整容师剪破。因为那天中午我那落在这件毛衣上的一拳我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还有那双鞋面上有三条被黑线缝上的口子的条绒棉鞋,我也一眼就认出来了。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信,不信在当今社会竟还会有一个穿这这样的破棉鞋走过三个冬天的人,但这确实是事实。而且父亲就有这么一个怪癖,该省的不知道省,不该省的他却歪打正着得省下来。看到这双鞋,我紧接着就想到了我脚上踏着的“3515”军用皮棉鞋,到今年这个冬天,它也有四年的历史了。
四年前,父亲和二叔两人各买了一双这鞋,也同一天穿在了脚上。毕竟这鞋价不低,二百三十五块确实,二百多块钱的鞋价值不扉算不上,可是在父亲心里二百多块买一双鞋就已经算是奢侈了。父亲赶上过生产队干活,他吃过苦,知道生活的滋味,知道怎样生活才能得到甜美。是以他对这双鞋倍加珍惜,一天要打好几次鞋油。第二年冬天,也就是三年前的冬天,我上初三,那天中午我被狗咬了脚,幸亏我那双棉鞋厚才没受伤,但那个为我牺牲的棉鞋却吐出了舌头。可父亲却说要我补上再继续穿,我就是想不通,这么一双七块钱的棉鞋坏了还要补上再穿我可嫌那样寒碜,死活不依,嚷嚷着要扔掉买新的,父亲无奈,宁可把自己心爱的鞋让给了我也没有为我买双新棉鞋。而那双被狗咬破的棉鞋就被他用黑线补上之后穿在了自己脚上唉
我把盖在父亲下半身的禅单揭开了。我看到了他的腿,虽然穿着黄锦的装裹,也换上了崭新的黑庄白底单鞋,但我总觉得这太单薄了,要知道这可是寒冬腊月啊,穿这么点东西人肯定是要得病的。我流着泪,泪已如泉水一样汩汩不止了,但是,泪水并没有阻止我产生父亲的腿像木棍的念头,而且,摸上那双腿,感觉也是不折不扣的木桩两节,硬邦邦冷冰冰,没有一点松软的地方。这是我父亲真难以置信我宁愿相信这是个荒唐的恶作剧。
此时我心中还有矛盾,那就是是不是揭开父亲身上的禅单的确,我应该揭的,毕竟我来就是为了见父亲一面的,当我心中那想揭的长矛戳穿那面不想揭的盾牌时,我伸出了手,然而还有比我伸手更快的,是二叔,他阻止了我,并拉起我到了我姑夫的尸体旁。
唉,又是一个悲哀无名的痛苦与无奈再次袭上我的心头。我姑夫的尸体是从二十号冷冻箱中拉出来的,怨不得我感觉冷,那箱子的下门正向外吐白色的冷气呢,这箱子简直就是黄泉路上的冰窟
那躺在铁板上的姑夫我也简直不敢认他了。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懂,人活着的时候是那么高大,而死后为什么就缩水了一大截姑夫的身体至少要比生前短了十厘米从姑夫露出来的脸上我先看到了一个大窟窿,这个窟窿有鸽子蛋那么大,位于左太阳岤上,而且周围还有很多明显的用针线逢过的痕迹,这是花钱请整容师整理后的面容,能恢复到这种状态就已经不错了。看来这个窟窿原来并不止这么大。可以肯定姑夫的生命是从这里流出去的。而姑夫的脸开起来要比平时大一倍,相当得浮肿,鼻子已经扭曲得向左迁移了近六十度,真是惨不忍睹平时那口整齐而又洁白的牙齿现在也变了样儿,东倒西歪得,弄得满口鲜红,他的嘴唇张裂着,真不知怎么搞的,他那嘴唇不仅合不上,而且还变尖了,如同小鸡的长喙虽然做了整容手术,但是口中的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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