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水接过,剥了塞进口中:“臣喜甜。”云翎得意:“朕问过南太傅,玄乙不仅喜甜,还喜果脯。”韩水笑了,咽下葡萄,忘记吐皮。
尽管被尊为皇父,韩水在云翎面前仍然以臣自称,从未造次。他记挂自己的骨r_ou_血亲,可他也知道,帝王之家,不耽血亲。
“这是什么?”云翎咯吱一笑,伸手去掏韩水宽大的袖子,掏到了一本文簿,“玄乙又要同朕讲朝事了?”
韩水轻抚雏龙那尚未舒展,略显单薄的双肩:“臣今日说灵光坛,说林左丞,说齐侯。”……
父子说事之时,萧氏在金凤软辇上端坐,一动未动,沉着脸面。金年公公见此,特意让小太监去捉兰花边围飞的蜂蝶,逗老人开心。
韩水借灵光坛,耐心地讲完用人之术,见云翎盯着自己,问道:“陛下有何体悟?”云翎拉着他的衣袖,神采奕奕:“南太傅说,齐侯心慕玄乙,忠于江山。”
韩水噎了一下:“忠于江山无错,然而前面那句,是小南老哄皇上玩的。”云翎蹙眉,恼了:“那便是欺君之罪。”韩水连忙道:“不是,陛下听臣……”
云翎吐了吐舌头:“朕,哄你玩的。”他又飞快地瞥了眼皇祖母萧氏,不见理会,于是长舒一口气。
韩水道:“陛下英明。”他心里想的是,以云翎的心智,待到灵光坛建成,应该已能亲政。
云翎顽皮笑笑,接着,说了一番惊天伟业之话:“昨日,南太傅与朕讲《云廷本纪》,说那黎阳虽为外族,却终入云泽,与云常君做了家人。朕就想,不如玄乙也入云泽,好不好?”
韩水手里的文簿,落地无声。
云泽,云氏陵墓之所在,云氏宗祠之所在。入云泽,于此情此景而言,意味着一出身的艺倌从此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室宗亲,身死之后,与云氏历代先祖合葬皇陵。
这番话自然不该出自一个十二岁孩童之口,于是韩水镇静地抬起脸,望向萧氏。萧氏闭上眼,叹了口气:“玄乙公子,何故能为而不为,惹哀家之烦忧?”
前朝之臣,既能凭空捏造一个五进之制来讨好齐侯,又何尝不敢逼太皇太后领云氏皇族为玄乙安排皇家宗祠之位?其间苦处,萧氏不言。
云翎却活泼,眸中一片纯真,乞求父爱:“玄乙若是心念齐侯,朕将来也定然好好待他。”
一个自幼懂事,丧母不哭,明知父亲是何人,却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一句话,喊过一声爹的孩子,今日,如此。
韩水眼眶一热,心中五味杂陈:“玄乙谢陛下垂怜。”他笑语辞别,既没应,也没否,连夜让天皓送他去云泽。
云泽之境,犹豫不归。
皇家陵墓,方圆百亩,松柏森森,每一寸地都铺着比琎石更要珍贵的玉石。
皇室宗祠,屹立在正南处,两只玉狮坐镇祠前,内里透出星星点点几千盏琉璃灯火。
每一个灵位,皆用黄金为基,美玉为底盒,紫檀木为牌,高贵奢华。每一个香炉里,都燃着满满的红香,不仅逢节受拜,平日亦有族人打理。
皇室之尊,万人之上。
直到星灯节夜里,那孤影立在堂前,叹了口气,字字释然:“生在烟花地,怎生就误打误撞,闯进了这一场江山大戏。”
天皓执匕首守在堂外,融于一片月华中,似一个灵:“玄乙名归皇族,是高兴么?”
韩水回眸,欣然一笑:“只可惜,荣宠已至,我却一点也不想被葬在此处。走罢,去锦江。”
天皓怔住:“玄乙欲葬于锦江?”韩水飘身而过,手指弹了一下他腰间的匕首:“玄乙今夜要去锦江,放,花,灯。”
天祺二年星灯节,朝廷解宵禁,放城防,据说礼部别出心裁,借的十六条飞龙莲花船,置于江面添彩,深得民心。
离宫时,韩水没有特意打扮,只穿朴素的黛色绸衫,披着长发,简单扎一根牙簪。即便如此,依旧气质斐然。
一路风景,似曾相识。江边,天皓望着茫茫人海,蹙起眉头道:“也不约个时辰,说个地方。”韩水笑笑,寻至一家可供客人点曲的茶坊,道:“你去和店家说,让我来弹曲。”
弹的是《溯水行》,来往过客一听,既不是《红烛女》也不是《将军赋》,无甚意趣,低头就走。店家当然不悦,天皓只好赔钱。
半柱香后,却见门前的匆匆人影之中,立定一位白布衣。韩水止住弦音,抬眸,目光温润。
他不缺热闹,守着逢五之日便觉得满足,极少在过节时打搅齐侯。然而星灯节毕竟不同,本就是个与民同乐的日子。
天皓喊了一声:“好耳力。”齐林布衣纶巾,随x_i,ng笑道:“耳力再不济,也不至于听了那么多遍,还记不住青颜的调子。”
韩水未答,天皓却莫名其妙红了脸。齐林拍他的肩膀:“小羽林,自己找几个姑娘玩乐去。”天皓站直:“本将要保护公子。”齐林手中一紧。天皓:“这就走。”
旖旎灯火,十里草铺,二人并肩而走。但凡遇到样式新鲜的花烛、香囊、纸鸢,齐林问一句:“你要不要?”韩水摇头,仰颈闲叹:“通体清香无俗调,侯爷当真好眼光。”
如何得了?十步内,齐林逆着热闹喧嚣,一把将韩水拽到草铺后面的角落。光影迷离间,韩水醉意一笑,似株柔韧仙草,主动环上齐林的脖子索吻。
吻过后不再矜持,无非大庭广众之下,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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