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婴已经从谢平身旁走过去,径直走到越瑄面前,她凝望他几秒钟,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海风自耳边吹过,远处的海面闪耀着刺目的点点光斑,阳光的逆影里,他的唇色似乎比以往更加雪白一些,身体似乎比以往更加虚弱单薄一些,又似乎那只是她的错觉。
也许,他只不过又回到了巴黎初遇时的那个他。
淡漠。
疏离。
犹如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暗夜城堡里,不被任何人接近,也不接近任何人,客气和淡然只不过是因为他什么都无所谓。
“为什么?”她问得单刀直入。
越瑄的手指放在轮椅的扶手上,在海边的阳光中有如雪的颜色,他静默地望着咖啡杯上华美的花纹,过了一会儿,说:“那晚,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
暴风雨的玻璃花房,那丛茂密的绯红蔷薇,当他的轮椅自前面驶过,她惨白的面孔如同失血的花瓣,失神地退后一步。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她硬声说。
越瑄又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说:“好,我告诉你。”光芒耀眼的阳光中,他逆光的面容恍惚难辨:“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是莫昆的掌中宝,是城堡里的小公主,人们传说你出生在蔷薇花盛开的第一夜,无比美丽,充满灵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在你的光芒之下,其他人全都如y-in影里的尘埃。所以,你不记得小时候那晚的那个少年,那个坐在轮椅里看你用树枝画出一片蔷薇花海的少年。他在心里惦念了你很多年,而你的记忆里并没有他。”
越瑄似乎微笑了一下:“再见到你,是从越璨那里。那时,你是越璨的女朋友,他狂热地爱恋着你,就像一个发烧的病人,他恨不得将关于你的每个美好的细节都讲给我听,你们是如何在绯红的蔷薇花丛下相识,是怎样在幽深的小巷里接吻。他在洒满星光的斜坡,将你指给我看,说,那就是他爱的女孩。
“那一晚,在你晚自习的校门口,我远远地看到了你。越璨拥着你的肩膀,你也朝着我的方向望了一眼。但你并没有看到我,或者即使看到了,你也不会知道,那个坐在轮椅中的少年是谁,不会知道,那个少年其实一直都记得你。”
“越瑄。”她心口抽紧。
“所以,”越瑄的声音静得就如轻风拂过栀子花瓣,“我是喜欢过你的,你是一段带着蔷薇花香的属于年少的记忆。”
没有看她,没有等待她任何反应。
他低低地径自说下去:“那时候,你和越璨,你们多么幸福,多么快乐,整个美好的人生都在你们的面前触手可得。”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们,”他淡淡微笑,“越来越羡慕,羡慕到渐渐开始嫉妒。我有时候想,凭什么呢?凭什么上天将那么多的幸福都赐予了越璨,而我的生命苍白得毫无颜色。他健康,他野x_i,ng得无拘无束,父亲最爱的是他,你喜欢的也是他。”
海鸥在不远处的海面飞翔。
手指抚着咖啡杯,他唇角的笑容有一抹扭曲:“那时的越璨,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他以为将所有的秘密告诉我,是兄弟之间最赤诚的信任。可是,他不知道,那对我而言,是多么残酷的伤害。然后有一天,他告诉我,他要和你私奔,要远渡国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她的面容瞬间变得雪白。
“越璨已经对你说了,对吗?”
看着她,越瑄漠然笑了笑,说:“是的,那晚是我出卖了他。”
眼神古怪,他漠声说:“你说,他凭什么呢?他要带走你,带走我的父亲,从此他可以同所有他爱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我呢?口口声声说爱我的那个哥哥,转眼就可以将我抛下,带走我喜欢的女孩,带走我的爸爸……”
“所以你就选择了告密?”声音颤抖,叶婴难以置信。
“否则呢?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父亲抛妻弃子吗?即使我的母亲有一些缺点,但她毕竟是父亲的妻子,父亲怎么可以跟别的母子一起不告而别?”唇色苍白,越瑄无法再笑出来,“凭什么,他和他的母亲要拆散我的家庭?凭什么他从此幸福快乐,却留下我和我的母亲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你—”胸口有冰冷的撕裂感,她哑声说:“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越璨是因为信任你,才把一切告诉你!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直接告诉他!”
“别的办法?”海风带来阵阵腥气,越瑄苍白着唇色,“难道要我跪在越璨的面前,哀求他留下我的父亲,哀求他说,不仅他和他的母亲需要父亲,我和我的母亲也需要……不,虽然我和我的母亲在父亲心中微不足道,但这样的卑躬屈膝,我做不到!”
“至少你可以不必伪装,不去欺骗!”她怒声说。
“呵呵。”目光看向她,越瑄的笑容淡极了,就像雨后的栀子花:“那你呢,你为什么又要伪装和欺骗?”
“……” 她顿时哑住。
“你看,”他眼神古怪地伸出手指,轻抚她的面庞,“如果能够不伪装不欺骗,谁又愿意那样呢?我知道,那一晚,我将你们的计划告发,害了你,害了你的母亲,害了越璨,也害了越璨的母亲。但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那仍旧还是我唯一的选择。”
啪—她怒极,一掌重重扇在越瑄的脸上。
时间恍如定格。
脸被打得重重偏向一边,越瑄缓缓抬睫,他看着她,眼神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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