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翎勒马回望的动作一滞,死不瞑目的人头应声落地,抽搐的躯干跌落下马,他至死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即使他被萧祈提着脑袋四目相对,他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主将的头颅代替战旗挂去了高处,萧祈甩去满手血水,牵过了自己的战马,他得手之后,越州城中便不再留情,痛下杀手,繁荣数代高高在上的燕楚人终于成了辰梁与戎羌的刀下亡魂,人的血都是一样的,燕楚人昔日让这两国流了多少血,今日便要一一赔来。
萧祈在漫天的喊杀声中冲进了越州城,他一身黑甲浴血,战马长嘶,长刀携风,狰狞虬龙在他身后的天幕上露出锋利爪牙,他印证了他命数中的杀伐狠戾,终于对着天下张开了属于森然利齿。
酣畅淋漓的战役,痛痛快快的大仇得报,人间荣极一刻莫过如此,可萧祈却出奇的平静。
他发现他没有任何情绪,砍下长孙翎的头也好,看着长孙煜在陷坑里数箭穿心死无全尸也好,他始终提不起半分兴致。
困扰他数年的仇恨突然变得不重要了,他穿过积血横尸的街巷,对身边人痴狂敬佩的山呼万岁充耳不闻,他推开热泪盈眶的兵士,拒绝了所有人的恭维与朝拜,最后甚至松开了紧握在手的长刀。
他只想看到谢濯。
在他大破敌军,守住国土,搅乱天下局势,即将真正成王的这一刻,他心中所想所念的只是谢濯。
汹涌而出的思念终于没有桎梏了,他趟过地上的尸首,跃过尚未收起的机关,还刮着血r_ou_的倒刺自他甲衣边上蹭过,割坏了他凌乱的发髻。
萧祈并不熟悉越州城内的部署,褚钊和谢濯联手把越州城挖了个底朝天,即便是土生土长的老人恐怕也不会认清这些面无全非的街巷,他披散着参差不齐的长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胡乱转着,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可他怎么都走不明白。
耐心终于耗尽了,萧祈第三次回到了原地,捡起了自己的刀。
越州城内兵戈方歇,又起波澜,只见他横刀身前以刀风击垮整条长街,纵横刀气肆虐,生生将那些堵塞街巷的死尸和层叠陷阱一起斩得七零八落。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倏地卡在半截,前一秒还在感慨君主神武的辰梁人纷纷惊得噤了声,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萧祈从残垣断壁之间大步而过,一脚踹塌了摇摇欲坠的砖墙。
萧祈从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多爱谢濯,他也曾矫情的想过什么天荒地老至死不渝,可他总觉得这些形容都不够。
烟土飞扬,和血腥味一起呛得人眼睛发红,长刀坠地,铮鸣之声刺人耳膜,萧祈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他眼前的单薄身影,熟悉的气息终于近在咫尺,他收紧手臂垂下脑袋,隔着尚未落地的灰尘吻上了谢濯的唇。
在这一瞬间,世间他物皆销声匿迹,唯有心如擂鼓跳得胸口闷痛,萧祈恍惚着闭上了眼睛,腾出手去扣过谢濯后脑将亲吻加深到没有任何退路。
他突然明白了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他到底有多爱谢濯呢?
——他爱到全力以赴破敌护国,只是为了在三军之前光明正大的与谢濯做一回恋人之间亲密缱绻的拥吻。
期盼半生的场景从斩杀仇人变成了此时此刻,萧祈没空去细想着算不算谢濯予他救赎,他太思念谢濯了,他仿佛自己独自浑噩了一世才重见光亮,从此以后,他绝不会再跟谢濯经历离别。
“阿祈……”
是光天化日行为不端,还是背离人伦伤风败俗都不重要了,此刻的萧祈是守国大胜的君王,他有让天下人拜服的功绩,更有一意孤行的资本。
谢濯垂下眼眸主动踮起了双脚,他勾上萧祈的肩颈拼命抬起头去感受着久别重逢的情愫,这是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时刻。
命改,局破,劫数消散,从今以后,他所爱的萧祈可以堂堂正正坐稳君王之位,而他也终于在天下人面前替自己扳回一城。
除了一声阿祈,谢濯说不出别的字句,他徒劳又颤抖的反复抚着萧祈脸侧的擦伤,干瘦枯槁的指尖上还带着属于自己斑驳血痕。
在亲吻的间歇,萧祈本能的牵住了谢濯的手,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谢濯低低哑哑的声音快要了他的命,他弯下腰去兜住了谢濯清瘦的身子,不由分说的把谢濯扛到了肩头。
他闻到了谢濯衣领上的血腥气,更触到了谢濯羸弱单薄的脊背,他不知道在他们分别的日子里谢濯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很清楚一件事情。
——谢濯走前在宫墙上同他没做完的那件事,他有此后余生来奉陪到底。
第30章
战后的越州城难找一处安生地方,原先的府邸宅院只剩半间院落还算干净,萧祈扛着谢濯推开房门,带着血污的脸上满是一言难尽的扭曲。
他们方才进得那间屋已经有人了,而且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三个人,萧祈着急忙慌的踹门进去,当头就挨了狄骧一只鞋,狄骢一刀鞘。
隔了大半个院子,尚能听见不远处的房间正传来卫凌的骂声,谢濯趴在萧祈肩上眨了眨眼,很是无辜的保持着和萧祈一样的惊愕神情。
他也是个不讲义气的,战局扭转之时,他怕卫凌太担心他的身体再漏了馅,于是他眼疾手快的拉过传令兵,命令他务必把卫凌对狄氏兄弟的记挂之情悉数转达过去。
那兄弟俩一个脾性,且都跟卫凌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大战之后最是血气上涌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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