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不屑去,那地方热闹,自发形成了小集市,人一多起来便没那么凉快了。反正家里有冰块,房门一关,可比河边好得多。
然而挥霍无度,他还是不得不屈尊过去,借用那一点河风。
李怀安虽然在此处隐姓埋名生活,但吃穿用度上还是没亏待自己。
穿着一身布料上好的月白青衫,特意做得宽大轻薄,行走之间衣带生风。
他只觉得这样穿凉快,街坊邻里瞧他面熟,却觉得他像个刚死不久的fēng_liú艳鬼,再不济也是个家道中落的公子,拿着祖上积蓄到这里过清贫日子来了。
“家道中落”的李怀安摇着蒲扇,能走多慢就走多慢,尽量一点汗都不出地走到了城南河边。
集市已经热闹起来,灯火辉映,衬得天上的星辰都失了光彩。
他沿着河边铺着的青石砖一路走过去,沿路见到的几乎都是年轻男女。昏黄烛火映照下,周身都染了一层情窦已开的柔光。
李怀安倏然间想起了那年除夕夜,他眼中的李越也带着这样的光,是个出落得极好的俊俏青年。
他笑着穿过人群,走到了较为冷清的地方。灯光稀少许多,夜风也更凉快些,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聚集在这里,坐在树旁,一边乘凉一边聊天。
好像他自己更适合这样的氛围,自在许多,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在石凳上坐下。
虫鸣声响彻四面八方,心里却被衬得更加安静。他几乎什么也不想,就静静看着昏暗中涌动奔流的河水,还有水面的粼粼光点。
却有人靠近,喊了他一声:“兄台喝酒吗?”
李怀安转头一看,是个中年男子,留着一把飘逸的胡须,穿得比他还不羁,胸口半敞着。
他淡淡回答:“不喝,谢了。”
男子露齿一笑,拿着葫芦酒壶的手放下,又道:“早听说城里来了一号不寻常的人物,如今总算见着了。”
李怀安也知自己在质朴淳善的潜州人民中显得不太正常,没说什么,打量男子一眼问道:“阁下做什么的?”
男子见他有聊下去的想法,在旁边一屁股坐下,笑着回答道:“卖字为生,正准备进京求官。”
竟还遇上一个想求取功名的,李怀安来了兴趣:“正好,敝人就是从京城来的。”
男子也没立刻攀关系套近乎,反而问道:“那兄台为何要离开京城,跑到这小城来?”
他瞥了一眼男子神情,确实诚心疑惑。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挑拣着回答。
“家中亲人皆已仙逝,只有一侄,敝人嫌京城吵闹,便搬到了潜州。”
“吵闹?”中年男子玩味地摇头笑笑,又问,“那贤侄呢?”
李怀安转头看了看远处集市,晃神道:“家中产业皆由他c,ao劳掌管,脱不开身。”
但下半句话他没打算对陌生人说,李越确实政事缠身,但两人的约定也是作数的。
“可曾成家否?”
他回过神来,看了男子一眼,语气冷了下来:“不曾,阁下问这做什么?”
说完便反应过来,巴结自己没什么用,这人自然更想结识在京城“做生意”的侄子。
男子知他看穿,却借口道:“兄台金相玉质,相比贤侄也是神仙人物。”
李怀安向来不喜这类人,直到男子要到京城求官之后,不免对未来朝中大臣的质量感到忧虑。
这块清净地方看来待不下去了,他忍痛舍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清凉,起身朝男子随口道:“敝人有事先走了。”
没料到那人伸手朝他宽大衣袖抓了一把,竟想扯住他袖子。李怀安下意识挡开,顺势一掌击向对方手臂,将人推了个趔趄,一屁股仰倒在地。
临走前冷冷瞥了男子一眼,把人吓得一愣,便趁机离开了。
好心情被这一搅和,李怀安只想回家待着,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方才那男子虽然厌烦,但提起了李越,便一下打开了他思绪的那道闸门。
他来潜州已经一年有余,南方的s-hi润气候把他将养地越发懒散。平日里都待在家中看书作画,兴起之时也常去戏院听戏。
远离了京城,朝中事自然不会上赶着往他耳朵里钻。
但李怀安也不是不闻窗外事,他知道前些时日朝中发生了一件事。
上月初二,是当朝太上皇的忌日。去年太上皇驾崩,本该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国葬,然而被一向孝顺的今上压了下去,草草安葬。
今年的忌日也是如此,大臣们说要大祭,也被圣上驳回了。甚至之后圣上还力排众议,立李氏旁系一个寂寂无名的十五岁小孩为太子,并任命丞相齐恪为太子太傅。
李怀安自然知道为什么,但朝臣和百姓不知道,便给圣上冠了不孝和独断的罪名。
他听这消息时也有些无奈,只要他不在,仿佛李越就与大臣们八字不合,总会在大小事情上出现纷争罅隙。
李越的皇帝生涯当初没能善始,但李怀安总想他能有个善终。
人群又密集起来,路边最多的是首饰摊,仿佛大家都爱赚姑娘们的钱。
李怀安随随便便往其中一个摊位上看去,却瞬间被一个小物件吸引住了目光。
他走近去看,那是一支金簪,顶上缠成小巧梅花形状,其间简简单单镶了一颗珠子。烛火昏黄,看不清本身颜色,但李怀安却想立刻买下来。
他不爱束冠,平日懒得折腾,便一直用玉簪绾发。昨日簪子被他摔出裂纹,他用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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