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只是年亘也爱喝黄茶罢了。
我竭力将话说得理直气壮,掩饰去小小的心虚:“王爷说笑了,我这儿的粗茶怎比的上宫里的御茶呢。不过好茶自是难得的,量也是少。王爷若是喜欢,下回我得了便差人给王爷送去些……不知王爷今日大驾敝府所为何事?”
东方晗不置可否的笑笑,放下茶杯。“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几日不见,竟是有些想你了。”
我更加无语,东方晗向来不放过任何言语上作弄人的机会。我内心腹诽道,也不知你想的是我还是那君山银针。此话自然不会说出口。
东方晗继续:“顺便来同你说声,太后要见你。明日下了朝你莫急着回府,进宫见见太后,姊弟团聚下也好,你许久未去看她了。”
我敛着眼静了会,恭敬道:“下官知道了。”
当年邵婉嫁入宫里的时候,我爹还悠闲地做着兵部尚书。可惜先帝去的早,正当壮年的时候国舅却成了太后她爹。小外甥少不经事,j,i,an王东方晗与佞将郎正弄权,做外戚势力不够,见风使舵心里不甘,只得费劲了心思左右周旋,指望着有一日皇权重掌。可惜没等到那一日就英年早逝了。
太后一道旨下来,子承父爵,我年纪轻轻就做了兵部尚书——朝中倒也没人不满,在这个特殊时期兵部尚书有品没权,兵都是郞正和东方晗的,我不过是领个虚衔。
东方晗叹道:“称什么下官……昭衍平日里对年亘那根木头也是如此拘谨么?”
我忍住笑意,严肃道:“王爷这样称呼年相恐怕不太好吧。”
事实上,东方晗说年亘迂腐冥顽也不算冤枉。
前些年我那小外甥十五岁时南方起了场小小的暴动,原因是老套的官逼民反——荒年加上地方官吸血刮骨,百姓活不下去了c,ao起镰刀锄头铲子就冲向官府。
正巧两江总督那天闲来无事去地方府衙视察视察新收刮来的民脂民膏可有什么新鲜可入眼的宝贝,被一个不长眼的一锄头开了瓢。此事立刻传到京里,惊了龙椅上的,更惊了朝堂上肥的流油的官员们。
官府即刻出兵,两天就镇压了暴动,顺便将当时参与砸官府的农民里用锄头的就地正法了,其余收押候审,等上头的命令。
然官府此举无疑让民愤更重,眼看小小的暴动就要变成大规模的起义,小皇帝当机立断采取怀柔政策,开仓赈粮,另派一名朝中大员为钦差,肃查地方官员私自征收苛捐杂税,贪污舞弊一事。
过了几天为安抚民心,又下令将收押的一干参与暴乱的农民全部释放——只是冤了那几个用锄头的兄弟。
我在为年亘出任钦差下江南的饯行席上曾道:“冤孽啊。我听说有几个农民本打算前些天锄地,谁知江南第一楼新来了个叫飞燕的姑娘,大家都搁下农活去看了,耽误了两天才锄的地,谁知在田里正干着呢,碰巧赶上有人煽动造反,于是拎着锄头就去了——这不,命就交代在锄头上了。其实都怨那个叫飞燕的姑娘。所以说,长卿,此番下江南,红颜祸水你可千万沾不得!”
年亘自然是不辱皇命。
到江南不出一月已查到两江涉案官员一百三十六名,遇到暗杀五起——年亘出发前我求我那小外甥派了几位锦衣卫中高手贴身保护,这才让年相完整的回了京。
但之后的事更让人头疼。地方官舞弊,没有朝中大员做后台,也弄不出什么山水来。年亘一回京便带着江南找到的证据和供词继续查,颇拉了一大批官员下水,其中一品大员两名,二品三名,三品及以下下水近三分之一。
本来嘛,无官不贪无商不j,i,an,我相信另外三分之二并非清白,而是手段高明了些没让年亘一并查到。这朝堂之上真正两袖清风的除了年亘找不出第二个……咳咳,当然还有我。
小皇帝拿着名册脸都青了,当场就想哭鼻子——不是气的不是惊得而是吓的。
名册上洋洋洒洒几十页的名字小皇帝都懒得看,光翻开第一页就发现上面没有一个名字他能拿来做j-i——杀j-i儆猴的倒霉蛋。
不是大将军的得力助手就是王爷的心腹,别说严惩,就是提来问个话都怕东方晗和郎正不满。
东方睦悔的想死,不是悔他没尽好当皇帝的职——本来嘛,也没有什么职好让他尽的,只是痛心为何派了年亘去查案。
而让他悔死之后又气活的是丢了这么大个难题给他后的年亘一脸忧国忧民痛心之情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的请小皇帝严惩一干涉案人员。
小皇帝让年亘先回府,待他好好考量应该如何处置一干贪官。
当天晚上宫内走火,唯一的损失只有一个柜子——不巧正是放名册的柜子。
不过万幸中的不幸,小皇帝还没来得及假装痛心证据丢失,年亘便安慰道:“皇上莫着急,烧了便烧了,那名册臣已全背下来了。回头再写一份,明日便呈给皇上。”
小皇帝跳起来就想去掐年亘,最好能一把火把他脑子里的仁义道德圣人之言统统烧了,终究没舍得——这是朝中难得一心向着他的人了。
最终东方晗和郎正也觉得事情闹的太大了,手下人太放肆,毕竟动摇了国之根本对谁都没有好处,于是各自牺牲了些人拿去伏法了做做样子,此事也就了了。
而自年相回京后直到此事结束,过的最不安生的便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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