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唐玉树夹起一片熟透的羊r_ou_,放在自己碗里鼓动道:“快尝尝啊,尝尝就知道了!”
这从未见过的食物,卖相略显粗暴。虽然味道闻起来浓香四溢,可林瑯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不过实在难辞唐玉树的盛情,于是小心翼翼地夹起了那片羊r_ou_,放进了嘴里。
片刻后,财神府市集上空响彻起林瑯的一声惊呼。
——“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真的吗?”
林瑯觉得此刻空出嘴巴来说一个字简直都是浪费时间,一边往嘴里塞着煮好的羊r_ou_,一边大叫着:“太!太!太好吃了!”
“这叫火锅……”满足了贵公子的口舌之欲,唐玉树有点小虚荣:“我们那间儿都爱吃。”
“好吃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见林瑯狼吞虎咽,免得他腥膻入腹失了胃口,唐玉树又往锅里下了一些菜,然后便倒了两碗酒。
这厢林瑯嘴里塞满了羊r_ou_,却还是拿筷子尖指着火锅一直晃,口齿不清道:“我跟着舅舅吃过各路山珍海味——可这火锅,不输任何珍馐美馔!”
“慢点儿吃……”虽然听不懂他嘴里的成语,但林瑯的夸张反应也让唐玉树不由地胸脯都挺高了几分:“本来还怕你吃不惯。”
“这里面也可以煮火腿和河虾吗?”
“可以撒,啥子都可以煮。”
“啊!——”林瑯把口中的美味吞入腹,张着嘴快速地喘着气来缓解火辣辣的舌头,咋咋呼呼地端起酒碗朝向唐玉树:“来来——碰一碗!”
唐玉树端起酒来,与他一碰,酒到唇边却突然停了下来,嗅了嗅,唐玉树道:“好香。”
“二钱银子一坛呢——这叫花雕,是江南特色。”
唐玉树心疼得紧:“太贵了太贵了,你这人不会过日子。”
“我是不会,但好歹会做人——你都用这么好吃的火锅招待我了,三坛花雕我还是请得起的。”
话题至此,唐玉树夹了一片r_ou_,闲聊道:“你家里那么有钱,做啥子要来出来受罪?”
林瑯盯着锅里刚煮下的火腿移不开眼睛,只是冷哼一声,苦笑道:“过得舒服的话,你以为我愿意跑出来啊——被我爹赶出来的!”
“赶出来的?”
“对啊……不想娶美娇娘,不想从仕当官,不想听他安排我的生活——那你呢?人人都说锦官城安逸闲适,你怎么也大老远跑来这地儿?”
“我啊……”唐玉树也苦笑了起来:“我答应要带妹妹来的……”说罢,想起什么似的:“你读过书,识得字,我想求你一件事儿!”说完,就睁着乌黑的眼睛,满抱期待地看着林瑯。
吃人的嘴软,林瑯嚼着r_ou_:“什么事?”
“帮我写三个字!”说完唐玉树起身跑回厢房里拿出一罐早已研好的朱墨、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毫尖都已脱落的笔、和一块裹着布的东西,摊在林瑯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写——唐、青、秧,唐青秧——好写吗?”
哦,原来那日他大清早锯来锯去的木板便是做这个用的……
“好写吗?”这个问题确实是不识字的人才问得出来的蠢话。
林瑯听罢本想取笑唐玉树,抬眼却见他的笑里有几分谄媚,小心翼翼地生怕被拒绝一般。锅底的烧炭发出红色的光,落在唐玉树乌黑的眼底,发出亮晶晶的光。
那瞬间脑林瑯海里走过了诸多画面。
——“她那么喜欢江南……”
——“她以为江南人们性情如水,她还说江南少年温柔可人……”
——“她断然不知道我在江南——被人骗工钱,被人抢房子……”
林瑯放下筷子:“成——”
回到厢房从自己行囊中摸出一支舅舅送的,从没舍得用过的雕花玉杆狼毫。
其实唐玉树不识字,可那掺了金粉的朱墨一笔一划在木牌上扎扎实实地落笔,唐玉树觉得格外好看。
许是一坛下肚有几分醉意了,只见唐玉树望着牌子反复啰里啰嗦道:“记住了——这个帮你写了名字的哥哥叫林瑯。”
林瑯看着有些鼻酸,只得硬咳了一声:“喂——碳火不够了吧!”
——“我去加!”唐玉树将木牌仔仔细细地收好,殷勤地添起了碳。
足足吃了有一个时辰,林瑯意犹未尽,可肚子早已撑得难受。
酒坛也空了。没料到这个大老粗居然酒量差的出奇,早在那厢把舌头打了结,满口囔囔着的是林瑯完全听不懂的蜀地乡音。
直到被林瑯拖拽回西厢房时还对着四周一通乱指,满口卮言着什么“月亮咋子歪了花花咋子斜了……”
“闭嘴,哪里来的花花!”
吃力地打发唐玉树睡下,林瑯才回了东厢房。
洗漱完毕关起门,林瑯钻进被窝。
……或许真的是朝廷弄错了。林瑯想: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个骗子。
——“怪可怜的……”
看着比自己大不了两三岁,可老天爷却并不公平:自己在画舫上吟诗作对的年纪,他却在城墙下浴血厮杀;自己只是偶感风寒于是整个林府便乱作一团时,他却忍着无眼刀□□出的伤口照顾年幼的妹妹——成都战火,金陵不闻;一方狼烟四起饿殍遍野,一方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林瑯深深叹了一口气。
火锅的余辣尚在自己舌尖上耀武扬威,一本满足的心情此刻却渐渐莫名地低落了起来。
林瑯一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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