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是一身玄衣的周贵君,他眉宇疏朗,眉峰很利,即便形容俊美,但不免有些寒凛如松的强硬气度。而下首的两位,一个是靖安宫的主位,苏枕流苏贤卿,另一个便是徐泽徐长使。
徐泽身体未愈,但气色却好上很多了。此刻已是初春,他却还披着厚重的毛绒披风,手上压了一个小小的鎏金雕花手炉,里面香炭袅袅,漫出一股遮盖苦药气息的馥郁之气。
在晏迟看过去时,徐泽也在将目光转移过来。他眸如水墨,似水面柔柔地漾开波纹,很轻地朝他颔首。
晏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陪坐末席的司徒衾,见他j-i,ng神尚佳,便知徐泽之前来探望他时说得那些话可以信任,只是不知这两人的恩怨稍解,那他与周剑星之间,又要如何相处?
正待他沉思之时,众人皆已入座。周剑星也放下账本,环顾一周,开门见山道:“兰君禁足养性,晏公子身兼他务、j-i,ng神不济,这些繁杂宫务,需得还要一人随我处理。”
众人默不作声地看他,只有苏枕流喝够了茶,在旁边吃桌上的糕点。
是一叠甜腻的云片糕。他吃得优雅而迅速,仿佛没怎么听周剑星的话。
周剑星扫他一眼,不以为意,继续道:“徐长使常年病弱,如今还是好好养神。如此算下来,手边竟暂无可用之人。”
他话语中完全没有提及到苏枕流。就如同应如许所说,苏枕流是个荒唐性子,别说管理宫务,就是跟在周剑星身边学习,也会让人不堪其忧。
他生性散漫随意,之前有陛下宠眷着,这么多年也没改过来,还是这幅德行。
“不过,”周剑星话锋一转,“现下是二月,再过些许时日,正是四年一次的宫闱大选,到时候,或可有年轻出众的儿郎,可以辅佐协理。”
他轻飘飘的一句,就将这话揭了过去,仿佛先前寻人协理的那一位不是他似的。
“还有另一件事。”周剑星道,“十三关外的大羌乞降,将羌族王主的儿郎进献给陛下,不日将会到京。”
这句话比之前的那些有影响多了,下面顿时响起起伏不定的议论声,有些人声音大了些,满殿俱能听闻。
“关外蛮族,向来习俗有异, y- in ·乱不堪,是否完璧都未可知,怎么还接入宫中?”
“用男儿身躯乞降,实非有胆气之领袖所为之事。”
“宫中已有一个进献来的了,乌烟瘴气,这种金尊玉贵的地方,当成耗子窝老鼠洞不成?”
“可叹陛下还要应付这群关外之族的痴缠,按祖宗规矩,都该发配为奴……”
那些话语三两句地往耳朵里钻,周剑星也不制止,而是目光幽然地看着晏迟。
晏迟仍然坐得安稳,神情不变,连半分波动都没有,眉峰都没有颤一下。这些人的话对他来说,宛若过眼云烟,激不起半分心海波澜。
倒是昨夜殷璇不轻不重地逗他一句,反倒是把人弄哭了,哭得声音沙哑,边哽咽边辩解。据殷璇今晨的形容,他昨晚的表现,倒是比那些闺阁少年郎还要娇气,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难道郎君有孕,真的对情绪有如此影响?
晏迟心绪蔓延,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让许多想要看到他怒火攻心的人兴致缺缺,这些言论也就随之作罢。
炉烟袅袅,散荡向四周,幽然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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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
案上的灯是日夜长明的,烛火明亮。案上一叠奏章,在案牍之间重重累高,一本本经由朱批裁决,堆满一侧。
案上有一方青金石的镇纸,压在白宣的一旁。案下跪着两个官服女子,俱是四十余岁的模样,身材不复青年时矫健优美,但也稳重标准,似是颇有学识。
这两人,一个是当朝的尚书左仆s,he周虹,周贵君的亲生母亲。另一个则是刑部尚书江箬雯,她的嫡子似也在此次大选的候选之列。
殷璇坐在上首,拿着手中的御笔朱批,面无表情地碾动了几下,听着下面苦口婆心的恭敬陈词。
“请陛下三思!那蛮族之子,怎配得上四卿之一的位子!”周虹俯首进谏,话语未半便被一旁的女声打断。
“周大人说得好听。”江箬雯冷笑一声,“羌王之子嫁予我朝,陛下仁厚施恩,岂不两全其美。谁不知道你这个老匹妇安得什么心?依臣之见,赐予四卿之位尚且不够,不如以侧君之礼聘之,表明态度,使羌归心!”
周虹让她堵了一句,还欲再辩之时,骤然见到殷璇移动过来,逼压至面前的视线,登时噤声,只道:“还需陛下裁断。”
江箬雯被圣上视线一扫,也觉全身发冷,惧不敢言,但她并非胆小怕事之人,仍道:“请陛下下旨。”
殷璇在上方看了一会儿,屈指慢慢地敲着案牍边缘,道:“吵得孤头疼。”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教两人冷汗直冒,忍不住后悔方才太过全情投入,争端过重。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等着殷璇下一句话。
瘦长指节磕在案边,敲出闷闷的响动。殷璇向后倚坐,似是想了一会儿什么,随后道:“就按四卿之礼相聘吧。外族进献,但本朝不能失礼。”
她处置了这事,又提起另一件:“至于那些俘虏奴隶,充军不必,教羌以物相易吧。”
一提及此事,周虹和江箬雯倒是都出了奇的一致,又来了j-i,ng神似的叩首进言道:“陛下万万不可!此俗古来训,不便轻易更改……”
两人话语未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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